紫芝迷迷糊糊地睡了大半個時辰,才又被侍女白芷喚醒。
“裴娘子……裴娘子……”白芷的聲音很輕,彷彿是從另一個遙遠的世界傳來的,“您今天的藥還沒喝呢,先起來吧。”
紫芝揉了揉酸脹的淚眼,喃喃問道:“殿下回來了麼?”
“回來了。”白芷點頭道,“不過,殿下似乎心情不太好,回府之後就直接回房歇息去了,沒到咱們這兒來。裴娘子,您還是先把藥喝了吧。”
紫芝緩緩坐起身來,也不理會白芷遞過來的藥碗,隨手理了理微亂的鬢髮,披了件外衣就下床向門外走去。頭睡得昏沉沉的,走路時都覺得有些眩暈,身上被杜若和阿昭踢打過的地方也痛得厲害,然而,她此時卻什麼都顧不得了——心裡委屈至極的時候,她只想和他說說話。
“裴娘子……”白芷終是放心不下,忙放下藥碗急急地跟了出來。
盛王的臥房離朗風軒不遠,白芷扶著紫芝慢慢走來時,卻見這裡的院門已經關了,伸手一推,竟是從裡面鎖著的。紫芝心中疑惑,便上前輕輕敲了幾下門,半晌,才聽裡面有侍女答道:“殿下歇午覺呢,有什麼事,過兩個時辰再來吧。”
那聲音隱隱有些耳熟,似乎是碧落的。
紫芝略提高了聲音,客氣地說:“是我。煩請姑娘開一下門吧。”
“憑你是誰?”碧落卻一改往日的柔順乖巧,在門內不屑地冷哼一聲,語氣甚是不善,“王妃正在裡面呢。殿下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許打擾。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只會奉命行事,就算是一向得寵的裴孺人來了,也不能放她進來。”
話音未落,就聽裡面又傳來一陣女子柔媚的笑語聲,仔細一聽,果真是杜若那春風得意的聲音。紫芝不覺氣怔在門外,眼中淚光閃閃,身子也微微顫抖起來。
白芷忙伸手扶住她,好言勸道:“裴娘子,您身子才好些,可千萬不能再生氣了,畢竟……王府裡規矩大,比不得從前在家裡自在。您還是看開些吧,王妃既已過了門,這樣的事您是遲早要面對的。”
“我知道。”紫芝抬手擦了擦眼角,聲音中的哽咽清晰可聞,“我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沒想到這一天竟來得這樣快。”
“好了,裴娘子,咱們回去吧。”白芷溫言勸解了幾句,便扶著她往回走,一路上幾番欲言又止,終於大著膽子開口道,“奴婢有幾句話想對裴娘子說,或許您聽了之後會不高興……”
紫芝側首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說下去。
白芷小心地斟酌著言辭,繼續道:“裴娘子,殿下待您雖好,可說到底,王妃才是他三媒六聘娶過門的正妻。殿下寵愛王妃,那是天經地義的事,誰也說不得什麼的。您在長安孤身一人,沒有父母親人可以依傍,身份又是側室,少不得是要受些委屈的。王妃出身世家,容貌絕美,如今又新得殿下寵愛……依奴婢看,您以後若想在這王府中立足,還是得放下身段,設法去討王妃的歡心才是。”
紫芝默然,心知白芷所言不虛。
孺人身份雖尊,但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妾侍,在正妻面前毫無地位可言,說話做事都要看人臉色,夾在夫君與主母之間委曲求全、仰人鼻息,縱然受了再大的委屈,也只能把眼淚默默嚥下去。無論士庶人家,為人妾室的女子莫不如此,可是……哪怕是為了生存,她又如何能捨棄自己僅有的尊嚴,在心愛之人的妻子面前卑躬屈膝?
紫芝頭腦中一片混亂,唯有適才杜若的話猶在耳邊迴響——
“裴孺人,我今天教訓你,就是要讓你記住自己的身份!一個小小的側室,殿下寵愛你又如何?在我面前,你就是一絲規矩也錯不得!”
“裴孺人,你如此恃寵而驕、輕狂無禮,不過是仰仗著殿下對你的寵愛與縱容。好,現在且讓你先得意著,紅顏終有老去的那一天,我就不信你一直能抓得住他的心。等殿下厭棄你之時,就是我杜若報仇雪恨之日!”
“至真至誠,堅不可摧?呵呵,真是天真啊,嫁入帝王之家,卻還在做這種不切實際的白日夢……裴孺人,悲哀的應該是你才對吧?”
…………
的確很悲哀啊……他是真正的天之驕子,清貴俊雅,才華出眾,自出生起就註定要享受千萬人的景仰與豔羨。而她,平凡而卑微的她,又如何能奢求這樣的男子對她始終如一?至真至誠、堅不可摧的感情……或許,這真的只是她一個人的白日夢吧?她愛他至深,甚至,可以毫不猶豫地為他獻出自己的生命,可是在他看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