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氣兒都不敢出,偷偷抬眼向盛王窺去,只見他一拂廣袖起身就走,淡淡道:“諸位慢用,本王還有些私事,就先走了。”
吳清越小心地覷著盛王的臉色,見他神情如常,似乎並未真正動怒,心念一轉,便站起來柔聲勸解道:“殿下,許姐姐就是這樣心直口快的人,平素也愛跟人開玩笑,其實並沒有什麼惡意的。妾與許姐姐一向交好,這裡就替她向殿下賠罪了,還望殿下大人大量,切莫與我們這些小女子生氣才是。”
吳清越一邊說著,一邊就盈盈跪了下去,那穿著淺絳色織金雲錦氅衣的嬌小身段伏在水磨金磚地上,姿態柔順而嫵媚,當真是惹人憐惜。李琦垂目瞥她一眼,卻並未叫她起來,只是回首一顧許倩,唇角微露笑意:“許娘子的一張巧嘴還是這麼能說會道,都能去戲臺子上說書了,看來,是不是本王上次給你的懲罰太輕了?”
他面上雖帶著笑容,一雙眸子卻明如寒星,沒有絲毫溫度,叫人一望便心中凜然。許倩都不敢與他對視,額上的冷汗涔涔而下,深悔自己不該逞一時口舌之快,聽他話中似有嚴懲之意,慌忙也隨著吳清越跪下,顫聲叩首道:“殿下恕罪,妾……妾適才多飲了幾杯酒,有些醉了……一時糊塗,竟敢口出狂言妄議宮中嬪妃,擾了殿下和諸位姐妹飲宴的興致,真是該死……妾知道錯了,以後定當恪守尊卑之禮,謹言慎行,只求殿下開恩,就饒了妾這一回吧……”
李琦不置可否,見紫芝仍怔怔地坐在座位上,便又走過去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微笑道:“還愣著幹什麼?一起走吧。”
他眼眸中的寒意如融雪般散去。紫芝亦被他適才的氣勢所懾,此時方如夢初醒,連忙起身跟上。待二人走出門外好遠,許倩才敢站起身來,撇著嘴,忿忿不平地小聲嘟囔著:“哼,不就是說她兩句麼,有什麼大不了的?出身低賤,偏偏就會狐媚惑主……”吳清越聽見,忙用手扯了扯她的袖子,許倩這才住了口。
今夜正值月圓,晴空萬里無雲,皎皎月華漫天投下,映在路邊的積雪上,現出一長一短的兩個人影。紫芝深吸了一口冬夜凜冽而清新的空氣,舉目望去,只見月明星稀,清輝流蕩,天地間一片澄淨安寧。見她一直不說話,李琦忽然用胳膊碰了她一下,笑問道:“哎,你不會真和她們生氣了吧?多不值啊。”
“沒有。”紫芝搖了搖頭,仰起小臉兒衝他一笑,“許娘子說的那些話,其實我也不是很在意,你就不要處置她了,好嗎?仔細想想,其實她們也挺可憐的。”
“可憐?”李琦挑了挑眉,表示不解,“我怎麼沒看出來?”
“你不是女子,自然很難理解。”紫芝歪著頭想了想,似是在思索該如何向他解釋,“但凡女兒家,無論美醜貴賤,一生最大的期盼無非就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嫁一個能善待自己的好郎君,恩恩愛愛,舉案齊眉。而她們,儘管一生錦衣玉食,卻被鎖在這深宅大院中虛度青春,得不到夫君的關愛……”說到這裡,她忙又擺手解釋,“你別誤會,我不是在指責你……”
李琦卻是含笑搖頭:“自古以來,嫁入皇家的女子皆是如此,沒什麼好稀奇的。再說了,若是我整日和她們黏在一起,你就不傷心麼?”
紫芝嬌羞地一笑:“這倒也是。”
“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如意,我們這些宗室皇子也是一樣。”李琦輕嘆了一聲,目光漸漸變得深邃起來,“但凡天下男兒,一生所求不過是建功立業,留名青史,年少時刺股懸梁、聞雞起舞,只待日後學成,或運籌帷幄、指點江山,或橫刀立馬、名震邊關。而我生在皇家,又非嫡非長,雖年少而居高位,卻不得不韜光養晦、玉韞珠藏。空有一腔抱負卻無處施展,你說,我是不是更可憐?”
紫芝雖不懂朝政,卻也知道如今皇帝對於宗室參政十分忌憚。李隆基年輕時曾目睹武、李兩家皇室成員之間殘酷的政治鬥爭,故而即位後為鞏固皇權,對宗室諸王的防範異常嚴格,皇子們成年後也大多隻授予散官的虛銜,鮮少有參與朝政的機會。紫芝一時無言以對,只覺得心中似有萬頃波濤層層湧來,低眉沉思間,握緊了他溫暖的手。
李琦與身畔之人十指交握,繼續道:“可是,有時候仔細想一想,又覺得自己沒什麼可遺憾的,畢竟在人的一生中,還有比權勢與功名更重要的東西。”
“是生存。”紫芝點頭,秀麗的眉目間露出瞭然之色。
“是啊……所以說,無論是我還是她們,其實都不算真正可憐。能坐在這個位置上,領朝廷薪俸,受萬民供養,衣食無憂地平安終老,已是尋常人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