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把酒談笑,直到深夜方才各自散去。因為不太認路,高望舒一聽說李白明日也要前往華山,便邀請他與自己二人同行。李白自是欣然應允,次日一早,便騎著毛驢與他們一起出城。此時的謫仙人宿醉未醒,哪裡還會把世俗的繁文縟節放在眼裡,路過華陰縣的縣衙時依然大模大樣地騎驢而行,談笑風生,旁若無人。縣衙外的官差見他如此無禮,氣惱之下便一哄而上,把他們三人一起抓進去交給縣令處置。
縣令一身官袍端坐於公堂之上,不怒自威,睨著堂下風塵僕僕的三位旅人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如此無禮?”
紫芝方欲解釋,卻見李白眯著一雙朦朧醉眼與那縣令傲然對視,也不回答姓名,只是很瀟灑地說了這樣一句話:“曾龍巾拭吐,御手調羹,貴妃捧硯,力士脫靴,天子門前,尚容走馬;華陰縣裡,不得騎驢?”
縣令一驚,連忙起身長揖道:“不知李翰林至此,恕罪恕罪。”
李白朗聲長笑,也不與他多言,徑自轉身與二位新結識的小友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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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婢女的到來本不會在王府中引起多大波瀾,但阿五是個例外。
因為她與紫芝相似的容貌,也因為盛王對她表現出的超乎尋常的關注,府中的侍女們都在私下裡悄悄議論著,等這個稚嫩的小姑娘再長大些,沒準兒就能飛上枝頭,成為盛王身邊頗為得寵的一位姬妾呢。李琦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小丫頭,甚至並未把她當成奴婢看待,只當是收養了一個清秀可人的小妹妹。
獨身的日子終究會有些乏味,而阿五真的給他帶來很多歡樂。她是個伶俐乖巧的孩子,很會察言觀色,往往只需他一個眼神,便能立刻明白自己應該做什麼;她是個愛美的小姑娘,一有空閒就會悄悄溜到院子裡去看牆角的牽牛花,因為怕被責備,想摘卻又不敢摘……或許是自幼經歷了太多坎坷的緣故,她遠比同齡的女孩兒更加成熟懂事,只不過,性格中似乎也少了些稚齡少女該有的天真爛漫。
有時候,她過於謹小慎微的樣子會讓他覺得意興索然。
那是她唯一不像紫芝的地方。不過倒也沒關係,於他而言,只要還有那麼一點點的相似就足夠了。
這日傍晚,李琦與兒子玉郎一起用膳,擺好飯後便命侍女們退下,只留阿五一人在旁邊侍候。阿五抱著玉郎跪坐在几案一側,把每樣菜都夾了些,唱歌哄著餵給他吃。玉郎生性活潑,不過吃飯的時候倒是很乖,阿五喂他什麼他就吃什麼,一點都不挑食。彷彿是很喜歡這位新來的小丫鬟,玉郎吃飽了後滿意地咂了咂嘴,烏溜溜的大眼睛在几案上掃視一圈,忽然指著一盤糯米糰子對她說:“你也吃!”
阿五忙推辭道:“這是殿下和小公子的晚膳,奴婢怎麼敢……”
玉郎卻不耐煩聽她解釋,伸出小手抓了一個大大的糯米糰子遞給她:“給,你吃!”
“這……”阿五頓時紅了臉,一時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李琦見狀不禁微微一笑,對她說:“玉郎喜歡你,這才把好吃的讓給你呀。你們女孩子不都是喜歡吃這種甜甜軟軟的東西麼?快嚐嚐吧。”
“是,奴婢謝小公子賞賜。”阿五不敢再拒絕,忙伸出手來去接小主人給她的糯米糰子。
而玉郎似乎有意要捉弄她,不待她接過就笑嘻嘻地把那糯米糰子往上一拋,落下時竟直接砸在了她的頭上。糰子輕輕軟軟,砸在頭上並不是很痛,只不過點心的碎屑紛紛揚揚地灑了阿五一身,弄得她頗為狼狽。玉郎拍著小手調皮地笑著,顯然是對自己的惡作劇非常滿意,扭著身子從她懷中掙脫出來,很開心地跑到外面自己玩去了。
阿五委屈地扁了扁嘴,卻也不敢說什麼,只得站起身來仔細撣去衣裙上的點心碎屑,退到一旁默默伺候。
李琦望著兒子一蹦一跳的背影,不禁搖頭笑嘆:“玉郎這孩子,真是越來越淘氣了……阿五,回頭我叫人再給你裁一件新衣裳。”
阿五揉著不幸被砸中的腦袋,細聲細氣地說:“不用麻煩了,這件也沒怎麼弄髒,洗一洗還是可以穿的。”
李琦不置可否地一笑,又問她:“這幾天,你在這兒住得還習慣麼?”
“嗯,挺習慣的。”阿五連忙點頭,小嘴兒咧開微微地笑了,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貝齒,“我和盈兒姐姐住一個屋,她很照顧我,而且殿下這裡要做的差事也不多,每天晚上我都能睡個安穩覺,比以前在楊姑娘身邊時輕鬆多了。”
這似乎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笑容,不過,真的很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