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軒生怕外頭人說他寵妾滅妻,在人前百般裝樣。寧可這般的委屈他們母子。
陳婆子見她悶悶不語,眸光閃了閃湊近一步,低聲道“姨娘不是叫人去知會了爺麼?爺卻連個信兒都沒回,老奴心想著,那盛城可是奶奶的地界兒,許是姨娘的信兒根本沒能傳到爺耳朵裡。星哥兒可是咱們爺的命,哪能這麼忍心連個關心的話都沒有?姨娘您可別怪錯了爺,大奶奶什麼心腸您還不知?依著老奴,姨娘還是去求求太太吧,大奶奶再怎麼跋扈,可不敢攔太太的人。”
郭沉璧自打進門,雖是府裡皆寵著她生的星哥兒,可在朱太太那邊,她向是沒什麼臉面的。她是朱三太太的外甥女兒,朱太太和三太太鬥法爭利可不是一兩天了,連帶著對郭沉璧也不大熱絡,不過瞧在孩子份上沒擺臉色罷了。郭沉璧心氣兒也高,輕易不樂意去煩擾太太。
郭沉璧猶豫了片刻,移目看向裡頭輕聲哼唧的兒子,心頭一熱就下了炕。
朱太太這些日子吃齋唸佛,給孫兒祈福,正拈香禱祝著,外頭傳報說郭姨娘來了。朱太太臉色不大好看,過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著人入內。為防過了病氣,郭沉璧就在入門的門檻邊上隔簾跪著。
她端著一張淚顏道“太太,星哥兒鎮日的哭鬧不休,藥灌進去就哭吐了,我和奶孃輪番的哄,總也不見消停。奴婢沒用,有愧太太信任,沒照料好星哥兒。”
她默默哭了一會兒,朱太太如何不心疼孫子,只是那症候傳染人,她輕易不敢近前。日日派人過去問候好些回,心裡也十分掛牽。聽郭沉璧說藥喂不進,不免有些焦急,“這可怎麼好?你這當孃的都沒奈何,我能怎麼著?”氣得攥了攥袖子,揚聲喊人進來“再去請郎中來,想個方兒給星兒用藥。”
郭沉璧趁機道“奴婢如今實在沒法子,今兒把黃仙姑都請進來了。一進門兒就說,南屋裡都是些陰氣,對孩子的病症不利,需得爺們兒在家鎮一鎮才好。奴婢大膽,想求太太個恩典,能不能請爺回來?”
朱太太斥道“笑話!他沒生過痘,你叫他回來,捨命替你?”
郭沉璧道“黃仙姑說了,不必和星哥兒同住,就只在南屋外邊的跨院陪著住幾宿,星哥兒許就好了。這神怪之說,奴婢不敢不信,為了星哥兒,沒奈何總得試一回,再這麼拖著,這孩子……可不燒糊塗了麼?”
一句話說得朱太太膽戰心驚,郎中本說供了痘娘娘用了藥再泡個藥浴恐就好了,朱太太先還心裡頗有底氣,覺著未必會有大問題。如今卻連藥都吃不進,這可怎麼好?一時跟著煩亂不已,手裡不住地捻著佛珠子。“黃仙姑可說了,換旁人住那頭行不行?要麼著你三嬸家的子義去住著鎮一鎮?你且先搬出去,孩子留給嬤嬤們照顧?”
郭沉璧啜泣出聲“不成的,太太不信,只管請了仙姑進來問。這事兒非得至親才顯心誠,奴婢不敢拿星哥兒冒險……”
朱太太蹙了眉。過了好一會兒,果然傳了黃道姑進來,細細的問了一遍,見她說得與郭沉璧沒二樣,這才吩咐身邊妥帖的人去盛城召回朱子軒。
臨城這頭一天來了兩撥人喊朱子軒回城,朱太太的人到時,文家正在聚宴。屋中長輩小輩們隔著屏風,聽傳話的大聲回道“臨城親家太太派了人來,說家裡小公子病的厲害,請大姑爺務必早早回去探視。”
當即氣氛就冷凝下來。朱子軒漲紅了一張臉,都不敢去看周圍文家人的臉色。上午郭沉璧叫人過來喊他時也是這般,文家傳話的人不知怎麼就那麼呆愣,非得當著大夥兒面說出來,不能揹著人偷偷喊他一聲?
當著正經岳家的面兒,卻急慌慌的叫他回去瞧庶子。為著郭沉璧他和文心鬧了好幾個月,文家對他本就不大待見,如今郭沉璧母子卻非要在文心女兒也病著的時候添亂。他抹了把頭上的冷汗,勉強笑道“噯,我曉得的,煩替傳個回信兒,說等月姐兒好些我就……”
屏風那頭傳來文太太的聲音“子軒,你娘急成這樣,說不定孩子病情當真危重,你還是快去看看。”
朱子軒冷汗直流,他對面坐著文嵩,正用一雙厲眼盯視著他,尷尬地笑道“出痘兒罷了,我……”
文太太道“你娘這樣急,她叫人來喊你,你尚不走,知道的自然知道你是放心不下月姐兒,可不知道的,只怕以為是我們心兒攔著不准你去。心兒,去,替你相公收拾收拾,你們都回去!”
也不理會朱子軒如何解釋,斥責文心道“那孩子是子軒第一個男孩兒,朱家長房唯一的寶貝疙瘩,金貴著呢!你這做嫡母的卻不著緊?什麼事兒比這重要?趕緊走!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