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北覲又不說話了。不是我保佑的麼?
越季掃淨了神臺上的蛛網灰塵,對著佛像拜了幾拜。
世間事,都在‘因緣和合’四字,佛前相遇,那是天作之合……不知為何,祝北覲心裡突然現出太后曾對越季說的話。正好她拜完轉過身來。四目一對,他只覺臉一熱,忙偏過頭。
“你沒事吧?臉發紅,是不是還是傷倒肺了?”越季剛要過來,忽然停住。
祝北覲:“我……”
“噓——”
馬蹄聲。越季伏在地面上聽了聽,好多的馬,疾而不亂。她迅速到寺外,輕手輕腳地爬上旁邊一株高樹,放眼望去,本已提起的心狠狠一揪。
四面八方,到處是招展的蘇魯錠,煙塵四起,正向中間瀰漫。而他們的位置,幾乎在正中間。
“我明白了。”越季回到寺中,“祝斗南沒有再追殺我們,是因為韃靼軍來了。”
祝北覲乍驚一挺身:“來了?”
“韃子騎兵行軍很快,就要到了。”
祝北覲方才一急,扯得身上一陣劇痛,到底是沒能坐起來,灰心地放棄了。現在這個樣子,又能逃到哪兒去?兩次歷經生死,都有些看淡了:
“祝斗南……膽小如鼠,韃子……還沒到,就……望風而逃。”
“落在韃子手中,我們死不死也是個死,他沒必要再在這裡涉險了。”
祝北覲又不服氣起來:“難道我們就不能逃出去、被營救出去?”
“過敵營安然而歸,誰信?誰信你未曾通敵?誰信我未曾……”
“好了!”祝北覲及時打斷,他已經猜到後面的話了,並相信如果不打斷越季一定會全都說出來。
“在祝斗南和所有城中軍民的心裡,我們已經死了,或者說,必須死。我死節你死義,要不就都得淹死於世人的唾沫裡。”
平生第一次,祝北覲感受到,節義能殺人。
就算往日裡祝堯封再霸道貪功、冷漠狹隘,此時也不敢忽視張家口之於宣府、宣府之於京城乃至整個暉朝的利害,所以對於張家口的援助,幾乎是全力以赴。調兵遣將籌糧備草,又運去從其餘各堡中調來的多臺火炮。可是即便如地,在韃靼大軍的連番猛攻下,情勢仍然危急。除了張家口堡嚴奉祝斗南之命只攻不守,周圍幾座堡、臺之中,有將領出陣迎敵,無一不慘敗。開戰三日,已有一名副將、兩名參將陣亡,幾名指揮使、守備傷勢不一,其餘的低階武官傷亡慘重,軍兵們的死傷更是不計其數。而韃靼軍中,為首的十二神鷹中只有一人重傷,三人輕傷。
最棘手的是,炮彈就要打光了。
一旦火炮失去效用,就到了真正生死存亡的關頭。鑑於祝斗南身份極貴,已經有人建議棄城,此言一出,當即謠言四起、人心惶惶。
祝斗南如何不擔心韃靼破城屠城?可如果現在放棄,就連這剛到手的一點可憐兵權也復失了,灰頭土臉回到京中,還可能因敗獲罪。這個緊關節要,北極星卻一去不返,令祝斗南更加惱火。王晨嬰每次都小心地開解他,正是因為情勢危急,尋找或銷燬那批火器之責也就越重大。
當此用人之際,高瞻因怕功勞被人搶去,連傷都恢復得比別人快,已能扶著個棍子跌跌撞撞出門了,只是手裡總是多了拿塊帕子,偶爾咳血得擦一擦,咳咳擦擦的也就習慣了。這一日,高瞻神神秘秘帶來一個自鳴得意的口訊,古魯哥的親信、平章忽而赫遣密使求見。祝斗南聞言心念一動,兩軍殺得你死我活,敵方大官卻要私下會見,想做什麼?難道……他正猶疑不定地看向一臉詭笑的高瞻,一個親兵飛跑來報:“鳳翔公、越太傅已到堡外。”
“當真?”祝斗南大喜過望,“快快開城門!本王親自迎接。”
高瞻急道:“那韃靼密使?”
祝斗南哼一聲:“本王是什麼身份?會去私見一個韃子?速打發了。”
“殿下,只怕他們是有……”高瞻不死心,壓低聲,“議和之意。”
“議和?韃子那點伎倆,陽解陰謀,瞞得過本王?況且,本王有老國公襄助,如虎添翼,他們現在來告饒?遲了!”
祝斗南一邊抖擻地往外走,一邊問道:“鳳翔公帶來多少軍馬?可有火器?”
“算上老國公,共計十四人。”
祝斗南陡然止步,臉也如伏天午後,驟然又是烏雲密佈。
“殿下?請您授令,方可開城門。”
祝斗南忽然發怒:“開什麼城門?韃子近在咫尺,萬一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