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墩落在書案的前頭。
沈長堂不滿,道:“離那麼遠作甚?本侯爺又不會吃了你。”手掌一抬,直接指了個地方。阿殷一瞧,是書案的右側,離他還有一段距離。妥妥帖帖地辦了,剛坐下來,那道眼神睨了過來:“會磨墨麼?”
“……會。”
沈長堂又重新拾起簿冊,如老僧入定般地看了起來。
只是她眼神是沒亂瞟了,乖巧地磨著墨,可簿冊的字卻仍然看不下去。她離他不遠,身上有一股特別的味道,不是薰香,也不是女兒香,沈長堂眼神閃了閃,有點印象了,是核香。
阿殷磨墨的手有點僵。
眼角的餘光瞥到沈長堂若有若無的視線,委實叫她不自在。
她忽然停了下來,輕咳一聲,道:“阿殷為侯爺磨墨添香,感謝侯爺提點之恩。”半晌,那邊沒傳來回應,她微微抬眼望去,正巧碰上沈長堂意味不明的目光。
他兀自一笑,道:“你這算盤打得倒是響,就這麼將我打發了?”
“侯爺千金之軀,腳踏萬里河山,嘴嘗珍饈百味,坐擁金山銀山,阿殷只是一方坐井之蛙,看不見外頭錦繡河山,獻不出合貴人心意的珍寶。”
她身體如此瘦弱,如此單薄,眼睫輕顫,細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顫動的陰影,彷彿風一吹,她便隨風逝去了。
沈長堂眼神微深,食指輕點桌面,扣出沉悶的聲響。
再欺負,怕是過頭了。
“別站著,坐下,陪我一會。”
阿殷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有點驚詫地看他。他道:“本侯一言九鼎。”阿殷連忙道謝,原以為穆陽候會提過分的要求,她甚至做好他再次輕薄她的準備了,可沒想到他居然只說陪他坐一會。
他說一言九鼎,可她心裡卻不是很相信,忐忑地坐到夕陽西下,沈長堂才從書案前抬首。他瞥了眼外頭,道:“時候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阿殷應了聲,離去時仍然覺得不可思議。
他居然就這麼放過自己了?
她穿過客棧的廊道時,腳步有點飄飄然,準備下樓梯之際,背後傳來匆匆的腳步聲。不一會,便到了阿殷身後。
“殷姑娘請留步。”
阿殷認出了言深的聲音,剎那間身體僵硬起來,極其緩慢地轉身,道:“不知郎君有何指教?”
言深道:“指教不敢當。”
說著,遞出一樣事物。
“侯爺說作為荷塘月色核雕的謝禮贈給姑娘。”
阿殷垂首一看,正是如今百金難求的鬥核大會邀請帖。
。
阿殷回到馬車裡時,夕陽的餘暉已經消失在天際。
姜璇笑吟吟地道:“姐姐可拿到了邀請帖?”
阿殷道:“拿到了。”只是卻有點燙手,她真摸不清穆陽候的脾性,也不知今日他是什麼意思。算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亦或有其他意思?
姜璇問:“姐姐怎地好像不太高興呢?邀請帖到手了,姐姐就能參加鬥核大會了!這不是喜事嗎?”
阿殷呢喃道:“是喜是憂如今難講。”
姜璇沒聽清楚,問:“姐姐說什麼講?”
阿殷本想說她覺得那位穆陽候對她有點不一樣,不像對一個普通侍疾的丫環,可轉眼一想,穆陽候什麼美人沒見過,他是什麼身份,她又是什麼身份,如此猜想,倒有些自恃甚高了。
她看了看請帖,搖首道:“妹妹,你可想也參加鬥核大會?”
姜璇一愣,當即道:“我雕的核雕哪裡上得了檯面,再說到時候那麼多人,我肯定會緊張極了,說不定還會鬧笑話。而且請帖也只有一張……”
阿殷道:“核雕鎮裡還有一張邀請帖。”
姜璇連忙搖頭:“別,我在姐姐身後就好了。”
阿殷也不勉強。
姜璇又道:“姐姐明日還要過來核雕鎮嗎?”
“等範小郎的訊息,上官家的方伯那兒又個核雕難題,我頗感興趣,改天去看看。”
。
也是此時,南北街交匯處的宅邸裡依次點了燈,屋裡亮堂堂的,宛若白晝。
屋裡傳出一位年輕郎君的聲音。
“我此回過來,還帶了家裡的郎中。方伯的眼疾可有好些了?父親極其掛念方伯,我來恭城時父親還千叮萬囑,讓我一定把藥方子帶到,都是這幾年父親四處蒐集的明目良方。”
方伯笑道:“老身年事已高,眼睛自然不中用了,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