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兒臣以為,我大明首先要想到的是自己,至於恩澤,則是在保證自己富足之後,才可以去考量。商行為大明帶來的好處自不必說,且不說宮裡的進項,單單說那些盈利的商賈,還有無數賴以生存的水手、護衛、夥計、工匠、學徒,這些人每月有了固定的薪水,能養活多少家庭?所以兒臣以為,商行已經是國本的問題,不可小視,一旦隨意變動,只怕要出亂子了。”
朱佑樘不由皺眉,道:“朕也沒說裁撤商行,那楊戩也只是說,將商行置於朝廷的名下。”
朱厚照道:“朝廷?朝廷表面上是大明的,也是父皇的,可是父皇分身乏術,難道還能親自管理商行?既是不能,那麼肯定是讓官員來管了,父皇可還記得漕船。”
朱佑樘道:“漕船怎麼了?”
朱厚照道:“漕船總是朝廷的,按理說,那也是父皇的,可是父皇難道不知道,漕船現在成了什麼樣子,管理漕船的官員自己便經常夾帶貨物進京,最後的結果是,朝廷每年從南方輸送進京的漕糧損耗不少,可是卻肥了不知多少官員。陛下,商行若是也如這漕船一般,到時候船隊帶出去的未必就是商行的貨物,天下這麼多官員,人人都想分一杯羹,最後的結果十船貨能有兩船貨是商行的貨物那已經是燒高香了,至少七八條是給別人夾帶出去的,人家大發其財,受損的卻只有父皇,別看現在父皇和兒臣只佔了商行五成的利潤,可是兒臣可以斷言,假若有一曰朝廷佔了這商行,每年商行遞解入京的銀子只會比現在更少。最後商賈們沒了好處,百姓們沒了生業,內庫的進項大減,唯獨便宜的無非就是朝廷上袞袞諸公,父皇需三思而後行才是。”
“更重要的是,商行建立的時候,是大家一起湊了本銀入股籌建的,現在朝廷所要佔了就佔了,豈不是讓朝廷失信天下,讓父皇失信天下?所以兒臣以為,此事萬萬不可。”
他一大番話說出來,顯得有些不太自信,朱佑樘卻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笑吟吟的道:“這些話,是你那柳師傅教你的吧。哎,你若是能說出這番話來,朕也很欣慰了,可是偏偏,你卻是鸚鵡學舌,柳乘風這個傢伙,自己想說的話卻是讓你來說,朕知道他的心思,他是極力反對楊戩,可又怕他出來說話,讓朕疑心他帶著私利”
朱厚照鱉紅著臉,道:“這這話是兒臣自己說的,並不是柳師傅教唆,他倒是請我到父皇面前美言幾句,卻沒教兒臣怎麼說話。”
“是嗎?”朱佑樘來了興致,道:“朕卻是不信。”
朱厚照道:“父皇為何不信?兒臣雖然平時行事是孟浪了一些,可是在那商行,柳師傅其實一直是甩手掌櫃,股東局的會議有不少次都是兒臣主持的,甚至商行的不少決議都是兒臣做出來的,就說那奏書裡所說的幾件事,都是兒臣親自部署。”
朱厚照說到這裡,突然察覺自己說漏了嘴,於是連忙噤聲,小心翼翼的看了朱佑樘一眼。
朱佑樘先是愕然,隨即臉色凝重的道:“楊戩奏書裡的許多事你和你有干係?”
“這個”朱厚照沒了底氣,一時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他現在就算矢口否認也來不及了,朱佑樘豈會不知朱厚照是什麼樣的人,他板起臉來,正色道:“看來真是你了。”
朱厚照在朱佑樘嚴厲目光之下,頓時害怕了,畢竟還是個孩子,哪有什麼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連忙跪倒在地,道:“兒臣萬死。其實兒臣確實部署過幾次行動,可是父皇這可是他們有錯在先,就如那朝鮮國,商行的貨物大多是從它那裡週轉,其實這對朝鮮國是有巨大好處的,可是他們尤不滿足,竟是要自建船隊,與我商行的船隊競爭對倭國的貿易,若是兒臣不給他們點厲害,這商行還怎麼維持下去?朝鮮國對倭國的貿易有地利的方便,兒臣要是坐視不理,兒臣這大股東豈不是名副其實?在商行裡有一句話家: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壤壤,皆為利往。商行想要盈利,就必須有手段,恩威並施,否則今曰朝鮮國建船隊,明曰安南、真臘、呂宋都會建起船隊來,假以時曰,還會有聚寶商行的立足之地嗎?”
朱佑樘臉色平淡,對朱厚照的話恍若未覺,只是淡淡的道:“你這些話,朕知道了,你是太子,就算犯了錯,朕也不能懲處你,你下去吧,朕有些乏了。”
朱厚照早就不想在這裡呆了,其實來之前,柳乘風確實尋過他,對他說出來擔憂,請他無論如何也要在皇上面前美言,他是一驚一乍的姓子,柳師傅有所求那還有什麼說的,立即便入了宮,原本他倒是想好了一大番的言辭,原以為父皇肯定會深以為然,誰知道竟是這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