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撥,一撥是身體孱弱但是尚未生病的,另一撥是身強力壯的,牡丹自然是分在第一撥,她渾渾噩噩醒來後,便陷入一種痴痴的狀態,也不說話,只是陰沉沉坐在那裡,問她話慢吞吞答上兩句。
那剪苑齊頭髮的小宮娥戰兢兢緊跟在她左右,卻被她一巴掌推開了去。
美牙下午時候又用了一次藥,此刻已經退了燒,只是仍舊昏睡,也被安置在牡丹身旁,而苑齊則跪坐在她身旁,也不說話。
軍醫的速度很快,分完之後,又做了核對,似乎和名單上的數目有些不對,便和旁邊的一個女官說了什麼,那女官尋常並不曾見到她,但是此刻儼然是坤和宮的主人一般,和軍醫對答如流。
小宮娥循著本能依附在牡丹身旁,但是也覺得這情形似乎不對:“牡丹姐姐,你說他們要幹什麼啊?”
牡丹不說話。小宮娥又左顧右盼,眼看周圍都是些老弱病殘,忽然福至心靈想要換到另一隊身體健康的人群去。
卻被侍衛襠下:“退回去。”
小宮娥看見刀光,雙腳一軟,立馬退了回來。
宮中靜如鬼棺,只聽見火燭的炸裂聲,小宮娥本來就是仗著嘴皮子和小聰明混日子的人,被侍衛這麼一擋,再看軍醫的架勢和他身旁一溜銀針,心頭竟也隱隱明白這似乎和宮中詭異的疫病有關。
“我沒病的。”她轉頭拉住呆呆傻傻的牡丹,“牡丹姐姐,你跟他們說,我沒病的。”牡丹忽然皮笑肉不笑,咧了咧嘴,小宮娥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軍醫一個個挨個用銀針探察,但也僅限於那些身體看起來健康的一堆,連續三個人,軍醫都搖了搖頭,然後站起身來,推倒身後。
侍衛們拔~出刀,驅趕命令身體尚且健康的人將病弱的人全部抬往後院。
兩個宮娥去搬美牙,被苑齊攔下:“我來。”
她瘦弱的身體用力去搬美牙,只能動得分毫,等候的侍衛不耐煩,一腳踢過去,眼看腳快到苑齊背上,被另一個侍衛拉住,然後在那踢人侍衛耳邊說了幾句,他面色微變,哼了一聲,心有不甘收回腳。
侍衛的衣襟上繡著暗色雲紋,和女官身上的雲紋如出一轍。這是晏家的家族紋案。
整個後院並沒有一點燭火,只有夜明珠發出幽暗的光亮,觸腳所及總是容易踩到油膩的液體。
苑齊緊貼在美牙身旁,這個時候,她突然明白侍衛們要做什麼了。
“你們想幹什麼?”她聲音清亮,足夠所有人聽見,“桐油滾地,是想燒死我們嗎?”
後院一片驚慌,馬上便有驚恐的哭聲響起。
“我們要見王后!”苑齊繼續,平日裡怯生生看人的小宮娥,此刻卻彷彿充滿了力量,毫不畏懼地看著雪亮的長刀。
“對……對!我們是陳國人,你們沒權利這樣處置我們!”一個宮娥顫聲附和。
“你們如今都疫病藏身,想要繼續活下去,最好乖乖呆在這裡——後院圍牆內側佈置了桐油通道,而在院中還有硫磺火種藏於地下——自然如果你們規規矩矩留在這裡,不會有任何危險,會有軍醫繼續為各位治療,但是——”
女官尖利的聲音一揚,“若是有人斗膽挑戰楚國的安危,想要將疫病帶往宮牆之外,那也怨不得姑姑我心狠了。”火摺子點亮,露出她乾枯的手腕和臉龐,這個女人,從他們進宮之時,便偏居後殿,從不干涉她們任何一言一行,即使有時候在宮中做些逾矩異想天開之事,女官也從未履行過她的諫言權。
時間稍長,眾人自然只當她是個擺設,誰曾想到,她一旦動手,便是那些強悍驕矜的侍衛也都馬首是瞻。
眾女皆是一顫,眼睛緊緊盯著她的收,而女官的手穩如磐石:“如果要處決你們,何必如此大張旗鼓,直接捂嘴往枯井裡面一扔豈不更加乾淨利落。”
眾女一時發怔,忽聽一聲咳嗽,卻是劉嬤嬤也被從門口緩緩帶進來。幾個婢女立刻得了主心骨一般,齊齊向她奔去,劉嬤嬤揮揮手,示意她們安靜,然後也不多說,兀自走進人群,坐下了。
“嬤嬤……”有人低聲哭泣。
“哭什麼?”劉嬤嬤看她一眼,“王后安然,王上亦康泰。”
而後轉頭,忍住喉間沙癢,看向女官:“辛苦女官。”
女官定定看她,橘皮一般臉龐在明滅火摺子上顯出詭異的陰影。
四下的侍衛退下,很快,後院再聽不見一點刀劍之聲,只剩下駭人的黑和桐油特有的刺鼻味道。
這味道甘辛無比,開始只是有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