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想什麼呢?”
“也……也沒想什麼。”蘇一抬手摸後頸,估摸著自己的臉這會兒比猴屁股也不差什麼。她是越發拘謹了,屁股像坐在針氈上,巴不得爬起來就跑。從叫他逮著她編他打虎的故事開始,又有她師父拱火無異地說了那麼多話,她心裡就一直是尷尬和興奮並存,這會兒也沒真平復下來。
她摸起茶杯子吃茶,但磨著時間。這太平猴魁哪裡好,她是沒心思品了。只瞧著店裡客人多了起來,三三兩兩地上了樓,落了座談笑吃茶。那一對爺孫倆也來了,孫女兒還是嫩粉內褂和褲子,外頭套一件兒大紅色褙子,緣擺鏽些白色梅花,好看得緊。她又坐下彈起三絃兒,模樣可嬌俏極了。
蘇一有了話說,指著那說書的老先生就道:“你瞧他們來了,咱們可以聽書了。那老先生書說得極好,他孫女兒的三絃兒彈得也好。許多人來片子坊,都是奔他們的。”
王爺轉頭去看看,又轉回來,忽說:“等人都知道本王來此處,就都奔本王來了。”
蘇一吃下的一小口茶差點兒嗆出來,忙扯了袖子裡的錦帕給壓住,輕咳了兩聲。她是還沒說話的,又聽王爺說:“我平日可做的也就那麼兩三件事,這會兒又少了一件,越發沒趣兒了。這事兒原是一一你的功勞,這會兒且看看,倒要怎麼彌補?”
蘇一慢慢拿下手上的帕子,心想她剛找了別的話題扯開了,他偏又扯回來了。怎麼彌補?她把帕子從袖子裡掖,“王爺想叫民女怎麼彌補呢?”說著話聲音小下去,蚊子一般,“其實給人瞧瞧也沒有什麼的,人多沒瞧過您……”
王爺瞧她一眼,她忙又改了口,“成日天叫人堵著當猴兒看,確實不好。王爺您是金貴的人,不能給人閒來無事逗悶子。我私想著,您有的是錢,家裡搭個戲臺子,養一班唱戲說書的,邀了人在家裡吃茶看戲,比在憩閒苑還好些。”
“這個法子倒也使得。”王爺點頭,“回頭我叫小白去尋個戲班子,再在府上花廳裡搭個戲臺。置辦妥當了,支人給你傳個話兒,你每日抽出一個時辰到我府上去,陪我吃茶看戲。”
蘇一愣了愣,提到上王府去她心裡就有些七上八下。她對那裡有陰影,總也不大喜歡。早幾日前還瞧見王府侍衛又捕了人,也不知為的什麼。早前她落坑那次,小白送她回家,就說是朝中的示下。至於什麼示下她不好相問,這會兒更是不能問王爺的。她們是幾畝薄田就能過日子的人,還輪不著關心這些個。
但王爺又開口了,也是給她彌補的法兒,她不能再駁了去,只好硬著頭皮應下了。想著這會兒怎麼著也是要按著約定每日間都抽出一個時辰去的,不然再叫王爺找上門來,怎麼生受得起呢?
這番好似把事都說開了,蘇一便沒了才見時的尷尬和拘束,稍松閒了些。可在許硯眼裡瞧著,這姑娘仍是拘著身份的。他也明白,兩人之間身份差距太大,不能說過幾回話就叫人把他不當王爺了。他這會兒也是蹊蹺的心理,往常旁人但凡有些造次都要計較的,這會兒卻還巴巴兒地指望人家跟他平起平坐。
這會兒再說些什麼呢?說些什麼能叫這姑娘放鬆了心裡的那根弦兒呢?他是沒什麼經驗,這事兒要是擱小白手上,千八百個招都不在話下。瞧他才跟蘇一認識幾天,就帶著人在王府裡跟一群侍衛賭錢。那會兒的蘇一可不是這樣的,腿搭炕幾叫囂叫人給錢的樣子,十足的地痞一個。可見了他就抖腿了,嚇得溜下炕來,跟個小綿羊一樣。
他聽著說書的老先生說了一段,也不知說的什麼,便問蘇一,“你與小白常來這處?”
“是了。”蘇一把注意力從說書老先生那拉回來,“他最喜歡那穿紅褙的姑娘,說長得也算水靈,三絃兒彈得好。瞧那兩隻手,玉蔥一般,按在三絃兒上漂亮極了。他又打聽了,早有城西的鄭大官人瞧上了她,不幾日就要帶回去做姨太太了。”
許硯倒沒回頭瞧那姑娘,只說:“你倒喜歡聽他說這些個渾話?”
“小白麼,說這些也是正常。”蘇一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說著又想起一件兒事來,看向王爺說:“您是小白的主子,他又住您府上,您理應知道才是。”
“什麼?”王爺接話。
蘇一把胳膊橫擺在桌沿兒上,坐正了身子,“就是小白的全名,好幾日前我問過他,他立馬撒腿跑了,沒告訴我。我回去尋思,這得是什麼樣的名字,才能那麼避諱。你們府上也全叫他小白,從來沒聽誰叫過他全名,莫不是,就是姓小的?”
王爺突然笑了一下,“自然是不姓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