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裡一片沉默。
趙頊說道:“諸卿,你們常對朕說聖人大義,或者說朕怎麼做。朕平時是怎麼做的,你們也看到了,帶頭節儉。但再看你們有幾個人做到儉樸的?五分心,社稷,朕,你們,你們家人,你們親戚宗族好友。朕儉樸是應當的,朕是皇帝,必須做一個表率。你們享受也是應當的,因為朕需要你們輔助朕治理這個國家,日理萬機。但朕希望你們將你們,你們家人,你們的親戚好友宗族放在社稷與朕之後。國家國家,先國後家。而且大宋朝沒有虧待你們這些大臣!”
太狠了。
有的大臣看到王珪在寫草詔,本想反對的,聽了這句話後,立即再次緘默。
詔書寫好,趙頊立即宣讀。
“散吧,散吧。”
趙頊說,但他走出延和殿,後背上也涔出一身冷汗。
大家走出延和殿,呂公弼說道:“子方,你怎麼這麼糊塗?”
唐介不是糊塗,而是鬱悶,事實造成冗官的原因一是科舉錄人太多,二是恩蔭太多。老的不去,新的又來,來了又來,於是冗官越來越多。但我只是說一說,並沒有讓陛下執行。
這個理兒向誰說去?
…………
“皇兒,今天好險,”高滔滔說道。
“母后,這事沒有完,相信不久,兒臣就會收到很多請命,但他們必不好意思公開說,於是繞,用聖人大義,用祖宗家法繞。”
“你到是學了保安軍那小子的憊懶,”高滔滔道。不過現在她還是很喜歡的,做皇帝沒手腕能行嗎?
“母后,這個國家問題大了,比如一個宰相,每月俸料錢三百千,一年三千六百緡錢。春冬各賜綾二十匹、絹三十匹,綿(真正的木棉)一百兩,兩百緡錢。侍從七十人衣糧,每月柴一千二百束,炭一千六百秤,鹽七石。僅這個一年就得付一萬多貫錢。其他各種名堂更多,加在一起少則三萬多貫,象韓琦那樣兼幾個一品之職,能達六七萬貫。但一個縣尉月薪不滿六貫錢,各種福利加在一起不滿二十貫。”
“慢慢來。”
“兒臣很慢了。”這也是王巨的教誨,讓趙頊有空沒空,向高滔滔訴苦。
趙頊開始不大會意,王巨說了兩個字:“曹高。”
如果趙頊在前面做事,高滔滔在後面抽梯子,那能做好事嗎?
“這是王安石的主意?”
“不是,是兒臣自己想的辦法。”
“與保安軍那小子無關?”
“有關吧,他講了一些,也講了順勢而為。”
“終是冒險。”
但這個險趙頊認為冒得值得,而且它不象其他難查難以理清楚,這是名額,容易查。
“最好不要引起騷動。”
“母后,兒臣前幾月與文彥博論丁謂王欽若與陳彭年,文彥博說當時修建宮殿,皆渭等開之,耗祖宗積儲過半,至今府庫不復充實。兒臣又說,王旦為宰相,不得無過?韓絳說,旦嘗諫,真宗不從,求去位,又不許。兒臣說,事有不便,當極論列,豈可以求去塞責?”
高滔滔茫然,扯到真宗身上了,太遠了,她也不大清楚。
趙頊又說道:“兒臣在王巨進京時,與他共膳之時,又談到此事。王巨卻說,真宗末年內庫雖空,但經章獻太后經營,內庫也充盈了。所以後來屢屢發生災害,仁宗皇帝從內庫撥出大量錢帛賑災。最難的時候乃是慶曆戰爭過後,內庫國庫空空如也,這才造成因為無法及時賑災,而使盜賊四起。不過後面內庫再次充盈,只是晚年仁宗不理國政,由是賞賜無度,到了先帝時更加惡化。丁謂雖有錯,但不會影響至今。至於王旦沒有極諫,但正是因為王旦在朝,把持朝政,國家才沒有徹底迷失,因此功大於過。”
“若真是如此,他說得倒是有些道理。”
“然後兒臣又與孫覺談革積弊,孫覺用了革卦一爻說,弊因不可能不革,革在此時,不革過後就後悔了。兒臣又與王巨談及,王巨說很難很難。”
“這孩子越來越不錯了,確實很難。”
王巨雖不錯,仍不是趙頊最需要的,一是年齡資歷無法重用,二是王巨小打小敲的,他等不及了。
確實斂財上,王巨恐怕再也做不到能將宋朝一年國家收入增加到一億八千多萬這個嚇人的數額,想一想唐朝那點收入吧。
趙頊來到邇英閣。
做完了一件大事,要聽講了。
王安石沒有開講,而是說道:“陛下,太過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