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做什麼。”
邵齊抬起手輕輕按在木門的雕花上,聲音輕柔:“讓我和你說說話好不好?”
他的聲音本就清朗,溫柔下來,正常下來,就宛若一張輕薄的羽翼,從天而墜,緩緩落在了她的身上。
帕子已經溼透,琳琅便拿袖子抹了抹眼睛,換了許久才過去開啟門。
眼前的人,還是那張乾淨又白嫩的臉,眼中清澈明亮的光柔和了幾分,嘴角微微挑著,酒窩淺淺的。
可在他眼中的自己,卻比初見時還要慌張,眼裡滿是驚懼,和許久不曾有過的膽怯。
只掃了他兩眼,琳琅便轉頭往屋內走去,強撐著鎮定坐在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你想說什麼,說吧,我聽著。”
捧著茶杯的手不住的顫抖,灑出了小半在桌上,將唇湊過去小啜了一口,琳琅乾脆放下了茶杯。
而後深呼吸,雙手放在腿上,垂下視線坐著。
關上門,邵齊也坐在桌前,距她不遠不近的位置。
“對不起,這個時候,或許我騙你說,是你的治療有了成效,讓我轉醒過來了,你會少難受一些。”
徐徐開了口,邵齊也為自己倒了杯茶,順便給她添了點茶水。
“但是我不想再騙你了,琳琅。”
她沒有回應,他並不介意。而是斟酌著,繼續說他想說的。
“……嗯,先不說這兩年的事吧,琳琅,我知道,你還記得當年北暨城的那個白麵饅頭,和那一群喜歡欺負你的男孩子們。其實那其中,那個你最瞧不起的白麵饅頭,就是我。”
哄著講故事一般的語氣,說出的事情卻讓琳琅驀地有所察覺,而後緩緩抬起了頭。
“是你?”
“是不是差距很大?”傻子笑得酒窩深深,“都是你的功勞哦!”
國曆十三年春節前夕,李琳琅不辭而別。
小叔叔被輪椅磨破了掌心,瘋了似的帶人尋她,無法相信她會那麼不聲不響的留下一封寥寥幾字的信便離開。
“就是在那的不久之後,小叔叔得知你真的回去了,又正迎來又一場對戰,他咬著牙,拿起武器撐著離開輪椅站了起來。”
“我看得出,他是真的恐懼著再次站起。可他還是站了起來……後來我問過他,為什麼會站不起來,又為什麼能重新站起來。”
說著說著,好像眼裡的光芒都不一樣了。邵齊看著琳琅,捏起她的茶杯湊到她唇邊:“渴了吧?”
被他極為細緻的動作照顧著喝了一口水,琳琅似乎冷靜了些,邵齊才繼續開口。
“那一場戰爭,小叔叔的父母,也是我的祖父祖母,死得很是慘烈。雙腿被人生生鋸斷,在他的面前,還遭受了萬箭穿心。世人都說那一仗是他輕敵,卻一筆蓋過了另兩位的慘死。是因為,他們傳信出去的時候,心裡明白著,不能讓百姓知道,千齊一度面臨著北暨失守的局面。”
“若北暨被破,霍北城必將人心慌亂,無法禦敵。敵軍連拿下週邊四座城輕而易舉。屆時,千齊便將遭受滅頂之災。”
記憶裡很多事情都是模糊的。但有些畫面也異常清晰。
那片大雨都沖刷不掉的血海里,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少年了無生氣的躺在殘肢斷臂中,被救回許久,眼中都沒能生出一絲光芒。
“也好在,蕭國人嗜血戀戰,但從不會做出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舉動。在那之後,兩邊都經過了足夠長時間的休養生息,再後面,蕭國打來,小叔叔帶著人,打了一場漂亮的反攻仗。”
“至於他為什麼能重新站起來……他說,他答應過你。以後,要成為一個了不起的大將軍。”
這般說著,忽地低笑了一聲,邵齊撐著側臉抬眼看著琳琅。
“說真的,起初,我一點也不想聽他說你們的故事。膩膩歪歪的,氣煞我這個沒姑娘喜歡的小胖子。”
“可當聽得多了,我卻愈發的羨慕起來。羨慕他,也羨慕你,羨慕你們的點點滴滴。”
也因為聽得多了,他才暗暗開始與自己較勁。
鍛鍊體魄,熟讀兵法,逐漸在軍中,開始有了“小將軍”和“小閻羅”的稱呼。
“可是啊,在有了本事之後,我卻做了一件錯事。”
抿了抿唇,邵齊輕嘆。
“我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因此一度對召文心懷愧疚。當年他帶領援軍來與我們一同參與一場戰役時,被困在了山谷裡。我不聽小叔叔的勸告,執意去救召文,但卻因此落入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