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氣叱罵道,“你這江湖術士,敢騙到顧家裡來,當真欺我孤兒寡母家宅無人?來人——”
陸厭塵已經背起了藥箱,在霍蘩祁要忿忿然與之理論之時,他談笑自若地摁住了她的手腕,“事關顧公子的生死大事,老夫人是否也該問過顧公子的心思?”
老夫人微微怔忡,陸厭塵又道,“事關人命,我也不敢輕易下手,但天底下只此一途,老夫人若是不答應,來日,後悔無門。”
“先生。”在顧老夫人臉色一時又刷白之際,羸弱的顧翊均喚住了陸厭塵,他低聲咳嗽,修長的指掩住了薄唇,緩慢地微笑,“生死不論,但請先生盡力為之。”
他如此坦蕩自若,教陸厭塵有幾分欣賞。
想必如此風骨,交友廣闊也不稀奇。
陸厭塵問:“顧公子決定了,不悔了?”
顧翊均笑道:“一切身後事宜已安置妥當,我信先生。”
“顧公子如此說,那七日之後,在下來為顧公子醫治。先留下一副方子,其間所用雪芝,煩請老夫人費心了。”
陸厭塵同老夫人做了別,帶著霍蘩祁與嫋嫋一同出了顧氏府第。
霍蘩祁氣不過,走幾步,跺一跺腳,“舅舅,顧老夫人太不講道理了,舅舅怎的還好脾氣同她說話的,這種盛氣凌人的……”
說到“盛氣凌人”,霍蘩祁平生遇到過不少,但偏生覺著,對付這種人就只能以硬碰硬,誰先服軟,必被對方跳到腦袋上,更何況,如今是顧家有求於陸厭塵,老夫人這副姿態確實無法教人服氣。
陸厭塵笑而不語。
走了一截,始終沉默不發的嫋嫋也不禁問道:“先生,有幾成把握?”
陸厭塵的笑意凝在深深眼底,嫋嫋還是溫柔地垂眸,側耳拂過一綹碎髮,她的臉頰還是紅潤的,但紅唇在細細顫抖,愛之深憂之切,這點陸厭塵還是知曉的,他悵惘道:“可嘆秀宛顧氏的公子,到了這一輩只餘顧翊均一人,說不準七日之後,自這一脈便要斷了。”
霎時猶如裂缺霹靂,冷雨罩頭潑下,嫋嫋花容失色,手足冰冷。
霍蘩祁也不禁跟著一怔,他見舅舅神情,說那話,以為他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嫋嫋飛快地折回去了,往顧家跑去。
見她跑走了,霍蘩祁才大惑不解地問:“舅舅,您是認真的?”
陸厭塵敲他腦袋,“傻丫頭,我不那麼說,他們倆不知彆扭到什麼時候。放不下就放不下唄,有什麼可丟人的!你這小丫頭不明白的道理,可多著!”
霍蘩祁吃痛,摸了摸自己腦門。
有些明白,步微行老敲她額頭是從哪兒學來的了。
一定是從小被敲習慣了,長大了就找個人逞威風……
陸厭塵哈哈大笑,“傻丫頭,你要知道,要是我說的人不是顧翊均,是你那夫君,你這會兒還管我說真的還說假的。”
霍蘩祁聽著小臉一紅。
那自然是,什麼也顧不得了。
人命的脆弱,讓人在得失之間偶爾會喪失理智。她願身體康健,也願郎君千歲,一生皆如樑上燕。
第80章 勾通
“這是陛下要咱家交託給您的信物; 教您好生看管著。”皇帝跟前的內侍官,已年過半百,一團和氣; 且從小待他不錯; 常對他是報喜不報憂的。
步微行謝過,接了黃木玉梨花盤; 上頭用杏黃綢布遮了一方物件。
他蹙了蹙眉,並不急著掀開。
言諍送走了內侍官; 信步走回來; 愉悅地哼著小調; “屬下敢打賭,這裡頭一定是您的太子印。”
言諍是宮廷衛隊的將領,時常在宮中走動; 但凡有個風吹草動的都瞞不過他的耳朵。
步微行不爭辯,東西取回房內才揭開。
這的確是此前被陛下收回的印璽。先前是為了滅他氣焰,如今是為了給他承諾。
依言諍之言:“陛下一收一放的,也全是為了您。要不您要將這位子坐穩當了; 那驚動銀陵的大婚是決計辦不了的,恐怕陛下一是為了堵住悠悠眾口,二是為了激黃氏趁早些動作。這個心腹大患立了太久了。”
黃氏是步微行的大患; 不是文帝的。
說白了,文帝就是大費周章地正為他鋪路,除障。
言諍這話陸厭塵也大致說過,步微行不會因為自幼受到文帝壓迫; 就看不到他的苦心孤詣和付出。
他抿唇,遣退了言諍,東西被收回放在佛龕後頭的暗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