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意,俄頃,一雙柔軟溫涼的小手摁住了自己額頭的穴位,身體警戒的反應讓他無意識地掙動了一下,但又飛快地察覺到對方沒有惡意,徹底鬆弛下來。
以前白氏身子不好,時常犯頭疼,霍蘩祁便跟著大夫學了一點推拿和按穴位的手法,靈巧柔軟的手指摩挲過他的鬢角,霍蘩祁身子矮了一截,很快發覺自己夠不著,窘著說:“你可以躺在我腿上。”
不料他竟二話沒說,順從地躺了下來。
霍蘩祁往後挪了挪,坐到了裡邊,燈火熠熠,男人不疾不徐地闔上了雙眼,舒適地一動不動了。
像睡著了,堅硬、冷毅的外殼之下,竟有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脆弱。
霍蘩祁臉頰薄粉,猶如清嫵的三月桃花,半是羞澀半是明豔,手指撫過他的印堂和神庭,輕柔緩慢地揉摁起來。
她的心一整日起伏不定的,到了現下才有片刻的安寧,但想到言諍未說完的話,她還是輕聲問道:“不是好了麼,為什麼還會頭疼?”
男人閉著眼,淡淡道:“偶爾會。”
霍蘩祁咬了咬唇,“會不會疼得很厲害?”
步微行坦然地回道:“是以前,現在不會。”
霍蘩祁又問:“那、那為什麼會這樣?”
但他卻不說話了。
她還在替她揉著穴位,隔了會兒,步微行道:“過些時日再說。”
霍蘩祁詫異,“那要等多久?”
步微行微抿薄唇,沒有回答,沒有承諾,什麼都沒有。
霍蘩祁便氣餒了,替她摁了會穴位,男人便徹底沒有了聲音,她就著燭火一瞧,竟然睡著了。
她於是將他放下來,輕手輕腳地抽開身。
滿月如水,在狹窄的木艙房之中無孔不入,霍蘩祁替他搭上了輕薄的紅毯,頭下壓了一塊枕頭,在放下他頭的時候,男人輕輕哼了一聲,霍蘩祁忙去看他是否醒轉過來了,但他只是稍微活動了一下手指,便沒有其餘動作了。
霍蘩祁鬆了一口氣,這時正好可以偷偷拿眼睛看他,精緻的挑不出瑕疵的臉,偏一雙狹長的眸生得清冷而威嚴,逼視人時,幾可以令人不上刑便招供了,但此刻,這雙眼闔著。
當它閉上時,五官輪廓便顯得不那麼鋒利了,月色微染,如敷脂粉,竟清秀而溫雅,大抵是因著他的膚色極白,而稜角又被黑暗湮沒了,便減了一分剛,多了一分柔,美得令人無法移眼。
少女心跳怦然,好像有一隻毛毛躁躁的爪子在心裡作祟,她鬼使神差地低了低頭,膽大地親吻了她一直不敢肖想和染指的男人。
嘴唇貼上男人薄唇的一剎那,彷彿全身的血液叫囂著衝上了頭頂,霍蘩祁漲得臉頰暈紅,可是那個邪惡的念頭,便如破土而出的春芽,萌動著她那顆亂得無從安放的心。
一下,兩下,無數下……
要命的是,這種感覺出人意料的好,就像五歲那年,在母親還能下地入庖廚的時候,為她端來的木樨芙蓉軟糕。
霍蘩祁閉著眼,嚐了一口。
在兵荒馬亂地收拾好崩壞的理智之後,她捂著滾燙的臉,毛手毛腳地逃出了船艙。
但是——
當水面上滾圓的紅日喚醒了沉睡的男人時,他照例如常走到銅鏡前,殘留在嘴唇上淡淡的脂粉紅,洩露了昨晚少女對他做的好事。
霍蘩祁心跳得厲害,一宿難眠,怕做了壞事被發現。
但當阿五讓她將早膳送到步微行的船艙之中時,她又恢復了鎮定,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看著他從容地挽發,將披散的墨髮紮成高聳的一束,霍蘩祁看著就覺得心跳如雷了。映著淡黃晨曦的男人,猶如沐浴在西天晚霞的雲池之中,高蹈而動人。
她悄然從後頭走過去,喚他用膳。
真是盡足了侍女的本分,步微行徐徐迴轉過身,她目光躲閃,還為了那個吻羞著,步微行覺得意外愉悅,隨即,又冷淡地問了一句:“你希望孤該怎麼處置他們?”
霍蘩祁被問得一愣,見他似乎真的有意要參考自己的建議,便道:“拉去官府。”
“聽你的。”
霍蘩祁傻了。
呆呆地望著他,他看了她一眼,“過來。”
霍蘩祁的身體比腦子反應得還快,聽話地靠著他坐了過去,步微行抽出了一條雪白的繡著數朵幽蘭的素錦,正當霍蘩祁不明所以時,步微行卻又握住了她的手,眉眼平和,“替孤將嘴唇上的女人口脂擦了。”
第32章 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