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翊均斂眸,“事關商家聲譽,孩兒已答應不能外洩,依顧氏祖例,母親不得詢問。”
“混賬!”
顧老夫人怒斥,“母親只問你,顧家書經,是三百年前老祖宗留下的東西,第一條是什麼?”
顧翊均淡淡道:“非皇命,不與皇家為伍。”
顧老夫人冷冷道:“記得便好。”
“母親。”顧翊均沉下眉眼,“母親打算如何處置嫋嫋?”
提及嫋嫋,顧老夫人便一陣齒冷,“老婆子沒打算取她性命,這五十杖不過教訓,傷好了,命人將她趕出去,便算完了。”
五十杖。
多少鬚眉都無法承受的刑杖,竟被加之一弱女子身上。
顧翊均愧疚難忍,嫋嫋聰慧溫柔,倘若不是自己鐵了心出門,母親不會拿她來撒氣。
顧老夫人見他雖有愧疚,卻並不改顏色,冷臉便溫和了下來,“不過是個通房,這些年,你身邊的丫鬟、甚至妓子,換了一茬又一茬,母親可有說過你什麼?這回趕走了嫋嫋,母親再給你找一個模樣周正的通房就是。她也十八了,到年紀出府了。”
顧家的丫鬟,十八歲便可遣出府嫁人。可嫋嫋與旁人不同,她失了清白身子在前,又讓顧老夫人責罵在後,出府去,她無依無靠,不過是死路一條!
顧翊均對嫋嫋有憐憫、也有憐惜,不忍母親的安排,“母親。”
“休再多言!”顧老夫人揮袖道,“即便將她留下,你能如何,你能娶她?”
顧翊均咬牙搖頭,“孩兒不能。”
顧老夫人道:“既然不能,留她下來,蹉跎一輩子,便是害了她。母親是不喜歡她,她的心思,全府上下沒幾人不知曉,你難道要讓她一輩子見你左擁右抱,跟下三濫的妓子們廝混不清?!”
顧翊均頷首,說話卻艱難了,“母親說的……是。”
縱然他再眷戀嫋嫋的體貼,也不該自私地將她一輩子捆在身邊。終有一日,他會成家立業,會斷了那些風月的念頭,會絕了那些輕浮的言行,定了心性,嫋嫋會被他傷透。
她是他的第一個女人,卻不能是最後一個,他們都心知肚明。等嫋嫋傷好了,她就該……找她自己的幸福了。
顧翊均雙眼澀然地從花鳥堂再度退回來,那廂大夫已給嫋嫋上了藥,揹著藥囊惋惜而去。
他看了一眼嫋嫋的寢房,沒有再進門,而是折回書房,將僅存的幾卷《刑偵名錄》都拿出來,放在火堆裡燒了個乾淨。
他是顧家的嫡長子,身不由己,與人無尤。
……
肚兜之事沒有了下文,霍蘩祁縱然再羞再鬧,也不能把這種事捅開讓人笑話,便只能暗吃啞巴虧,不服氣地發誓,一定暗中設法將肚兜要回來,否則來而不往非禮也,她也偷他一件!
霍蘩祁抱著小團團,亦步亦趨地跟著步微行,終於到了白城。
言諍他們斷後,護送太子與霍蘩祁入郡守府。
霍蘩祁左顧右盼,郡守家宅清幽宜人,夏風都清涼了些,胡丞在桑林之中設宴,酒席已備,落在陰涼兩方,尊位空出,便等著太子殿下入座。
胡丞只聽說殿下身邊從無紅粉,見了一身翠袖綠裳的霍蘩祁,驚訝道:“這位是——”
步微行正待答話,霍蘩祁便搶先了一步,“奴婢是太子身邊的侍女。”
哪有丫頭搶主人的話的?胡丞驚了一驚,見殿下並無異議,便不說了,忙不迭命人請殿下入席。
霍蘩祁抱著雪狼崽,見步微行施施然入座,自己卻尷尬了,自己是侍女身份,照理說不能與主人同席,可是、可是難道要她站半個時辰?
她站在他身側,拼命擠眼睛給步微行使眼色,步微行把盞輕呷,然後揚起鳳眸,狹而長的眼睛,清冷如雪,卻有淡淡笑意。
好像在嘲笑她,活該讓她說自己是侍女。
霍蘩祁嘟了嘟唇,後悔了。
步微行看了一會,便給了言諍一個眼色。
言諍默契地上前一步,附唇低聲道:“霍小姑,現下只能等會兒,殿下吩咐你入座,你才能坐了。”
霍蘩祁點頭同意。
只要能入座那還是可以的。倒不是她貪食,實在是懷裡這隻狼崽子見到酒席上的珍饈瓜果,那琳琅滿目的雞鴨魚肉,便揪著腦袋一直往步微行身上湊,鼻子嗡嗡地嗅著什麼,扒拉著爪子要步微行摸毛,好像在嫌棄,跟著姐姐沒飯吃。
第34章 敬酒
霍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