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她,眉心攢了起來,“告訴孤,為什麼掉進水裡了?”
霍蘩祁跪坐了下來,將茶具緩緩地收回去,心裡頭賭氣,語調卻平淡沉穩得猶如一塊磐石,“遇到了山賊,他們要搶了我回去做土匪頭的小妾,我情急之下才跳的河。”
船上似乎沒有聲音了。
霍蘩祁有點怔愣,抬起頭來,只見男人的唇抿成了一線,沉怒地冷笑,“虧你想得出來,要是孤不來,你打算如何收場?”
霍蘩祁傻傻地吐了吐舌頭,沒理會,但心裡甜甜的。她沒敢說,她的水性一般,但是,那會兒還是有餘力游上岸的。
她想起雲孃的話,他冷,她就要多主動一些,不然就會很尷尬。現在看來,不光會很尷尬,還可能會被他使喚來使喚去,真當了使喚丫頭。
她眼珠子轉得飛快,一切小動作在男人心裡無所遁形,他深深地凝視著霍蘩祁,逼問:“你怎麼會到這兒來?”
說到這兒霍蘩祁便不爽快了,自嘲道:“那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非要跑到這兒來,落了兩次水,還差點被山賊抓了去,地契也丟了,盤纏也扔了,什麼都不剩了,還欠了什麼‘救命之恩’……”
最讓她不痛快的是,她明明什麼都沒做錯啊!
她跟來了,被暗算扔下水是她的錯?受傷了要養傷是她的錯?差點被劫走又是她的錯?她是到底為了誰才這麼一波三折的!
霍蘩祁氣哼哼地收拾好了茶具,拿著東西又進了廚房。
步微行一路上便沒有過別的臉色,看著她負氣的背影、披在身上的不合時宜的廣袖長衫,忽然覺得有那麼一絲絲愉悅了。
船到了宣州,離她越來越遠的時候,他心裡的影子卻成了夢魘。越要忘記,卻越難放棄。
以為可以讓時間距離抹平瘡痛,卻被他的自以為是讓那顆古井無波的心方寸大亂。離開時,以為她不來是對他高傲的折辱,現在,他什麼都不管了,不管用什麼辦法,不管她喜歡誰,留下她就好。
翌日言諍就接到了一項秘密任務——剿匪。
目瞪口呆的哥兒幾個又秘密開了一場大會。
怎麼回事,太子殿下讓這個女人當侍女,不是死心的前兆嗎?為什麼還要動用武力鎮壓一幫烏合之眾啊啊!誰能告訴可憐的出壞主意的言諍,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第29章 得治
盛夏的日頭太毒; 晌午時分,顧翊均取了兩隻梨坐在樹下乘涼。
樹樹青碧之下,四五個侍女席地而坐; 撫琴弄笛; 清音嫋嫋,於是遙襟甫暢; 顧翊均啃了一口香梨,若有興致地側臥下來; 看著彈奏古琴的清麗侍女; 嘴唇勾了絲笑。
顧坤心曉得近來被人跟蹤; 因而總憂心忡忡,“公子,咱們再被跟下去; 那尖刀船上的生意被人知曉了可不好。”
顧翊均拿梨的手食指晃了晃,“本公子也不想被人一路跟蹤著回秀宛。”
說罷,顧翊均微微笑起來,“坤叔; 找個人告訴知會太子的人一聲,說霍蘩祁從未到過顧家的車隊裡來,他的‘疑妻出牆病’——得治治了。”
顧坤點頭稱是。
顧翊均一口將梨咬了一小半; 信手用素紗綢子包了扔在腳下。
天光破雲,半山腰一簇一簇的石榴花正豔,猶如山火欲燃、彤雲滾霞。
顧翊均心情大好,淡淡道:“回秀宛的船隻準備好了; 先放幾朵迷霧出去。太子這人除了情關上過不去,其他事可是精明得緊,讓他發覺了就麻煩了。”
顧坤也正有此意。
“對了,再讓那幫人去回個口信,代我向霍小姑問個好。”
“老奴這就去。”
自家公子風流慣了,顧坤焉能不知,沒曾想他這回把主意打到了太子的女人頭上,好在這裡頭有點誤會,要不然事情說不穿,依太子那睚眥必報的性子,難免日後會吃大虧。
……
霍蘩祁大早上醒來,披著昨晚那件廣袖大袍出艙了,言諍命人取了個包袱來,“這是殿下囑咐人就近去鎮上買的衣裳。”
她接了包袱,回船艙裡去換了一身,又是碧綠色的。
她只有一個顏色的衣裳,總是穿總是穿,想必讓他記得了,這幾件衣裳一般的翠色,豆綠絲絛輕柔,裡頭還有幾盒胭脂水粉,霍蘩祁不小心翻了出來,然後抿了抿唇,賭氣地給自己梳了個雙丫髻。
這髮髻丫頭們用得多,所以步微行一看她頭上可憐的兩坨包,就知道她有心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