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相貌與自己像個六七成,才情上也像了六七成。早知道,自己就少往外跑,多點時間好好教導她,興許她在琴棋書畫上能有大作為也未可知。
現在已經十二歲,再從頭學習,終是遲了些,起碼琴跟棋都是自小的功夫,五六歲開始學最好,錯過打基礎的那幾年,以後即便補救也很難有大出息。
可字和畫並不講究年齡,前朝的書畫大家林琨就是半路出家,而立之年開始作畫,四十歲以後才成名。
他倒是可以在字畫上多教教楚晴。
楚晴並不在意會學到什麼東西,她只是很享受跟父親相處的感覺。
父親會吩咐她拿刀裁紙,會吩咐她用棕刷將畫刷平,要是她做得不好,父親也手把著手教她怎樣用力,怎樣朝同一個方向刷,再做不好,父親就板起臉,告訴她多練習。
而裱畫之餘,父親也會拿出自己的歷年珍藏顯擺給楚晴看,評點立意如何,佈局如何,架構如何,而畫好在何處,用色還是筆法。
話匣子一開啟就收不住,從畫說到人,從人又說到山山水水,各地風情民俗。
楚晴聽得津津有味,心嚮往之。
有次提到一幅林琨的松月圖。楚澍就說林琨有次與妻子爭執,心情鬱悶不得紓解,就小酌了幾杯,獨自散步月下,見松樹枝葉婆娑,樹影搖曳,忽生靈感,當即提筆揮墨做了這幅畫。
還告訴楚晴,焚一支香,將燭光調到昏暗,靜下心來感受這幅畫的意境,就會感覺到一種落寞與失意。
轉天,楚晴告訴楚澍,“我依著父親所說,焚香靜坐,可是沒多久就睡了。”
楚澍愣一下,問道:“你焚的什麼香?不會是安神香吧?”
楚晴“吃吃”地笑,目光靈動而狡黠。
楚澍佯怒,手指點著她的腦門,“盡會動些歪心思,罰你好生抄兩頁大字,不許錯,不許亂,汙一點就得重新寫。”
楚晴低著頭,乖巧地答應,“是,”心裡卻無比的安定與寬慰。
自小到大,丫鬟們都捧著她從不敢忤逆她,徐嬤嬤礙於身份即便是教導,也已勸服為主,就像明氏一樣,總是溫聲細語地講道理,從沒有大聲呵斥過,更不曾黑過臉。
可楚澍不同,生氣時會沉著臉,也象徵性地用尺子打楚晴掌心。
尺子落下,一點不疼不說,反而有點癢。
楚晴慣會看人臉色,態度誠懇地認錯,“我以後一定會注意,裁紙刀不能亂放,錐針得放進盒子裡。”
楚澍看到楚晴這般乖巧,愈加覺得虧欠了女兒,為了彌補,這半個月來先後帶她出了三次門。
頭一次是買裱畫用的起子和蠟板,第二次帶她到護國寺看了那株有名的桂花樹,第三次卻專門帶她去吃飯。
起因是他提起山東布政使的夏津縣,那裡有道很有名的菜,叫做布袋雞。
布袋雞是將當年生的母雞宰殺後,褪毛去內臟,把海參、木耳、竹筍以及豬肉絲等食材放進腹中,先炸再蒸,裝盤時四周鋪一層菜葉,就像只整雞俯在青菜上,既好看又好吃。
楚澍口才好,把這道菜的妙處說得讓人唇齒生津。
楚晴眼裡的渴望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來。
四海酒樓的對面有家魯菜館子,叫做味為先,口味很地道。楚澍就帶楚晴到了那裡。
可巧的是,周成瑾也正往四海酒樓去,看到衛國公府的車駕不自主地多看了兩眼,正瞧見楚晴被丫鬟攙扶著從馬車上下來。
雨過天青色的褙子,湖水綠的羅裙,素淡清雅,人更是,褪去了早些年的嬰兒肥,腰身已完全顯露出來,纖細柔軟。裙幅極寬,被秋風揚著,層層疊疊的,像是湖面蕩起的漣漪,而她就是投向水中的那粒石子,輕易地就惹亂了周成瑾的心湖。
楚家毫不客氣地推拒了媒人之事,周成瑾一早就知道,也是他意料中的結果。
高氏滿臉遺憾地對周禕道:“阿瑾難得看中個女子,別說是衛國公府的姑娘,就是郡王府或者王府的郡主,咱們也合該替他求了來。要不妾身親自跑一趟楚家?”
周禕本來就看不上這個庶子,當下更不客氣,手指幾乎戳到了周成瑾的腦門,“就你這副模樣,正經人家的閨女誰願意嫁過來,你自己說不上親事倒罷了,還連累你底下的弟弟妹妹。要不是你,阿瑜早就成親了,阿琳也不會耽擱到現在還沒說成親事。”
周成瑾連聲附和,“可不是,早在十八年前,父親就該把我掐死,免得因我一人連累諸多出色的好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