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馬成這等地位的內侍,自然不會缺錢。但出於身體殘缺而造成的巨大遺憾,通常會對繼子極為看重,甚至慣縱得離譜沒了邊。此類事例,史不絕書。
當日楊致不好抹了馬成的面子,才“莫說一個、十個都行”的隨口應下,其實並沒有太過當成一回事。不想馬成竟是當了真,居然真的弄來了十個馬姓本家子弟,早早守在濟南等他!
既然來都來了,好歹總得應付。所幸海關總督衙門尚未開張,只要不是太濫,不礙事就行,隨便扔哪兒給個餓不死的飯碗,都算是對馬成有了個交代。
出乎意料的是,這一夥十人給楊致的第一印象,竟然與心中先入為主的兩個“要麼”似乎不太搭界:雖然都是二十歲上下的年紀,身著長衫卻大多膚色黝黑、粗手大腳,目光中滿是不知所措的怯畏。就差額頭上沒寫“農夫”二字了。
楊致略一思索,已明其理。時逢亂世。數十年來戰亂頻繁,馬成若是能找到其直系親屬。豈會冒然認下遠房本家子弟做繼子?皇帝威權極重,對妃嬪與外戚攬權干政歷來防範甚嚴,更不用說宮中內侍了。馬成不是笨人,在垂暮之年收個繼子,無非是為了求個心理安慰,是為了後世風光,自然會嚴加篩選,絕不會給自己招惹半點麻煩。
這麼一想,頓時輕鬆許多。黝黑的膚色、兩手虎口處的老繭與怯畏的目光。都很難作假,這也恰好印證了楊致的判斷。
秦氏分號掌櫃指明誰是正主之後,一夥人在楊致面前呼拉拉的跪了一地。唯有最末一人膚色稍顯白皙,也跪得忸怩勉強。
楊致至今仍然沒有受人跪拜的習慣,抬手招呼道:“大家都起來吧!想必你們都已知道了,我名叫楊致,信陽商戶出身。如今的身份是欽封飛虎侯,新任大夏海關總督。日後你們覺得怎樣叫著順口,那就怎麼稱呼。”
眾人見他說得隨和。都將信將疑的猶豫著起了身,只是人人不敢抬頭直視。
楊致問道:“你等之中,誰是馬公公的繼子?”
當先一個身材敦實的小夥子,不安的回頭望了望。垂首應道:“回大人的話,小人馬行便是。小人自幼父母雙亡,此前一直在村裡靠打短工餬口度日。今年四月初九日才蒙族長關照說合。拜了馬公公做阿爹。……不怕大人笑話,其實小人至今都不知道。我家阿爹到底長啥樣。上個月初,村中里正與族長突然來找我。說是阿爹想給我謀個正經差事,又給了一千兩銀子的盤纏,要我再邀九個族中同輩兄弟,趕來濟南等候大人。”
也不知是為了馬成,還是為了眼前這個老實巴交的馬行,楊致想笑,卻又實在笑不出來。
點了點頭道:“嗯。稍後我自有安排。最末一人,你且上前說話。”
最末的年輕人應聲上前,對楊致躬身長揖行了一禮:“小人馬周,見過大人。”
此人神色平靜,目光中並不像其他人一樣怯畏慌亂,兩手虎口處亦無老繭。楊致認真打量一番,笑道:“馬周?那可是初唐名相啊!看樣子讀過書?可有功名?為何來此?”
馬周答道:“承蒙大人抬舉,小人無意褻瀆先賢大名。聽先父說,只因外家姓周,是以取名馬周。小人讀過幾年私塾,不曾進學,亦無功名。幾年之前父死母嫁,生計無著,家中薄產變賣殆盡。此番只因同族兄弟馬行相邀,才來投奔大人。”
餘下眾人一一簡單問詢,情況大致無二,無一不是出身赤貧之家。平日恐怕都是族人眼中的累贅,巴不得他們自謀生路。楊致不禁對馬成心生敬意:這才叫目光長遠的造福鄉梓,高人啊!趨炎附勢的錦上添花毫無意義,救人所急的雪中送炭換來的情誼,那才最為可靠!
楊致吩咐道:“既是馬公公託付,你們便跟了我吧!曹兄與劉兄二位都是我的隨從親衛,日後自有任用。馬行跟雲程,馬周跟劉二。雲程,劉兄,你們抽空再各挑四人。以後用人之處甚多,你二人需小心栽培,以為幫手。”
“諸位馬家兄弟,我有我的規矩,在這裡先與你們打個招呼。我是個好人,也是個能人,更是個惡人。馬公公的面子只是進門之階,盡心賣力是最起碼的,日後的前程則各憑本事說話!沒本事就老實待著,總不會餓著你。有本事的就儘管使出來!”
安頓好了馬家兄弟,天色尚早。楊致正想划算之後幾日在濟南的行程,秦空雲主動相邀道:“你想早日見到你的玲瓏夫人,我也想早日見到我家二弟與弟媳。不如我們出去走一走,也好讓我去見識見識你家的產業?”
楊致欣然應允道:“好啊!你秦氏在濟南有分號,我家金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