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趙妍的理由很簡單,唯有責任二字,還真沒去多想其他。他在離京之前讓趙啟轉告趙妍的那句話,實際上是一個負責任的承諾,他沒覺得是個什麼了不起的負擔。
而趙妍將要面對的壓力,比楊致顯然要大得多。所謂的皇家臉面,她在世人眼中的名節清譽,說穿了其實就是面子。
面子實在是個非常奇妙而可惡的玩意兒,提起來動輒千斤,放得下就只有四兩。楊致眼裡的面子只是一件華麗的裝飾品,一旦對他正常生活的影響超出了可以容忍的範圍,就會毫不猶豫的拋諸九霄雲外。可趙妍受過這個年代最嚴格的正統教育,會像他一樣不在乎嗎?她能邁過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嗎?如果因為放不下面子而自行墮入一生的悲劇,那就太他媽不值了!
趙妍房中透出的桔黃色燈光,令楊致心頭在這寒冷冬夜油然生出一股暖意。心下惴惴的剛想貼近門縫瞧一瞧動靜,卻隱隱聽到屋裡有人聲。難道趙妍這麼晚了還沒睡?是不是還在與侍婢嘮叨著什麼,藉以排遣漫漫長夜的清冷孤寂?
楊致躡手躡腳的踱到窗前,輕輕捅破了糊窗紙,睜大眼睛用心細看,豎起耳朵凝神靜聽。
屋內燭光閃爍,陳設頗顯簡陋但潔淨異常。乍一見到趙妍那張熟悉而又有點陌生的秀麗臉龐,令楊致一陣心悸。趙妍素面朝天,長髮隨意盤在腦後,裹著粗布道袍擁著被子,慵懶的斜躺在暖炕上,也看不出肚子到底隆起到了什麼程度。
屋裡除了趙妍之外並沒有其他人,她目光中蓄滿溫柔,痴痴的盯著腹部,正在自言自語。
“方才外面好像有人在說話?一定是那幾個多嘴的侍衛又在偷偷笑話你爹爹和媽媽了。只要有你陪著,媽媽就什麼都不怕了。他們愛說什麼便由他們說去吧。……你知道嗎?媽媽第一次見到你爹爹,便感覺他可惡的笑意中,透著一股子好像對什麼都不放在眼裡的傲氣。……既讓媽媽恨得直牙癢癢,後來不知怎麼地又愛煞了那冤家。”
“你爹爹是世間少有的奇男子,有驚世之才,文韜武略俱是出類拔萃。為大夏立下了不世之功。可他又是個壞小子,……但也不算很壞,他還有點野,但又不是太野。不知你與玉兒媽媽肚裡的孩子,將來哪一個會更像你爹爹一些?……快過年了,玉兒媽媽有兩天沒來了,想必是府中忙不過來吧?不知你爹爹如今身在何處?他會回長安過年麼?你爹爹說過他不躲,他一定會來接我們的,媽媽願意等他!沒良心地冤家。你知道我和孩兒都在日夜牽掛著你麼?”
楊致不由覺得鼻子發酸,差點兒沒落下淚來:這哪兒還像是以前那個一臉傲岸、金枝玉葉的公主啊?都快熬成祥林嫂似的傻大姐了!如果再把她孤零零的扔在這兒受罪,自己還算是個人麼?接她回去又怎麼了?老子就不相信。將來皇帝與梅妃會死要面子跟他們自己的女兒過不去!
回身抓了兩把雪擦了把臉醒了醒神,理了理衣襟上前敲門。趙妍恐怕做夢都想不到她日思夜想的男人會在這個時候出現,想當然地以為是值夜的侍衛或侍婢,懶洋洋的道:“我已睡下了,不用你們伺候了。若沒什麼要緊事,你們也回去歇息吧。”
楊致深吸了一口氣。應聲答道:“是我。我是楊致。我接你來了!”
只聽趙妍顫聲問道:“你……你說你是誰?你再說一遍!”
楊致重重咳了兩聲。重複道:“我是楊致。我接你來了!……公主。我就在門外。你別急。慢點。小心別摔著。”
屋內地趙妍驟然沉默下來。足足過了盞茶功夫。才吱呀一聲開了門站在了楊致面前。咬著嘴唇目不轉睛地默默盯著他。已禁不住淚流滿面。
楊致默然呆立片刻。尷尬地笑道:“公主若是想要我罰站。或是要打要罵都行。只是你地身子要緊。咱們能不能先進屋再說?”
趙妍恍若未聞地喃喃念道:“冤家!真地是你!我就知道你會來地。你一定會來地!”
低頭看了看自己明顯隆起的腹部,又滿臉通紅地吱唔道:“我現在這個樣子……,你……。”
你什麼你?不是因為我稀裡糊塗的播了種,你會成現在這個樣子嗎?趙妍不知所措的羞澀,令楊致更為心痛。閃身進屋掩好房門,不管不顧的將趙妍抱起,因為顧忌她身懷有孕。動作幅度甚是輕柔。
“冤家。你這是幹什麼?……快放我下來!”趙妍只象徵性的略一掙扎,便像一灘水一般軟軟窩進了楊致懷中。
楊致輕輕將趙妍抱回暖炕。替她掖好被子。男女之間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飯,兩個人有時候會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默契。反正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