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風拍打著窗欞,細微“篤篤”的聲音在寂靜裡格外顯著。
陸文晟應是走遠了,外間悄然。
豆苗兒呆呆藏在簾後,幾度忘了呼吸。
她雙眼睜得極大,一顆心塞滿了苦楚驚愕,以及對陸宴初母子的心疼。
她那時雖是個小姑娘,與他們家並無太多交情,卻知道陸宴初她娘以前身子骨挺好的,難怪後來……
猛地捂住嘴,心窩一陣陣錐痛。
倘若早點,早點和他相知就好了,他們至少可以互相取暖,至少可以做彼此的依靠。
等人消失,陸宴初緊繃著的情緒瀕臨失控,踉蹌著扶桌坐下,他提起茶壺,方要飲杯涼茶平復情緒,視線不經意一晃,瞥見紗簾後那一角湖藍色裙襬。
眸中閃過一絲慌亂,陸宴初遽然震住。
她竟一直都在這裡?所以方才他的那些話她都聽到了?
視線落在桌上那個小小的瓷白色藥瓶,陸宴初懊悔氣憤地將茶壺用力擲下。
不管別人怎麼看,至少在她眼底,他不希望自己是雙手沾上黑暗與鮮血的人,所以他要瞞著她,所以他要把自己偽裝成原來的樣子。
“砰”聲不大不小,豆苗兒冷不丁被驚醒。
她想出去,卻又遲疑。
不確定這時候的陸宴初是需要她安慰,還是排斥她的靠近。
豆苗兒伸出手,食指觸到紗簾,一時難以下決斷。
“對不起。”
猶豫遲疑之際,他的聲音驀地響在耳畔。豆苗兒定定望向他身影,他發現她了?
驀地抓住紗簾,她正欲扯開,但被他緊緊攥住。
兩人隔著幕簾,看不清彼此神情。
“這些年,一直惦記著你,也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替我娘討回公道。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騙人罷了!”輕笑一聲,陸宴初嗓音很低,有些疲憊的黯啞,“他們這些年不是挺好嗎?我一方面極度不平衡,一方面又無法成為十惡不赦的壞人,倘若我為了報仇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這真的會是我想要的?我很確定,不是。”
“陸宴初,我……”
“對不起,為了福寶,我本想放下仇恨,我娘人生最後的時光過得很恬靜,她一直都不願意我耿耿於懷。可這次,我沒法再忍下去。如果你對我感到失望,如果……”
眼眶再承受不住淚水的重量,隔著紗簾,豆苗兒猛地撲過去抱住他。
他不需要感到抱歉,更不需要這麼卑微,他們是家人不是嗎?
“就算你是錯的,我也會一動不動站在你身後,更何況你沒錯,你不會錯的,我也很確定!”緊緊摟住他腰,豆苗兒鼻尖酸澀,此時此刻,她只想好好抱著他,告訴他她最真實的想法。
良久無言。
陸宴初推開她,卻推不動,反令她抱自己抱得更牢固。
好笑又暖心,陸宴初擰眉:“這樣抱著舒服嗎?”
“嗯?”
“隔了幾層紗簾。”
豆苗兒愣了愣,瞬間知羞了,原來他推開她是這個意思,她以為……
驀地鬆開死死箍著他腰的手,豆苗兒訕訕後退幾步,埋著腦袋不主動從內室出來。
知她麵皮的厚度不比過往,陸宴初掀開紗簾,朝她行去。
豆苗兒下意識後退,卻被他猛地用力拉抱在懷裡。
“這樣是不是好些?”陸宴初輕輕將下巴擱在她肩上,仿若海面上一艘失去方向的船終於找到了燈塔,許久的漂泊無依都已逝去。
這個時候,豆苗兒不跟他計較,她踮起腳尖環住他脖頸,誠實的輕“嗯”了聲。
逗留半晌,兩人手牽著手同回綠韶院。
不知為何,心與心的距離好像更近了些。
“明日……”豆苗兒艱難望向他聞言投過來的目光,“我和你一起去行嗎?”
腳步略頓,陸宴初領悟到她說的是那件事,幅度極小地搖頭:“我不想你看到那樣的畫面,你在家等我不好?就當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這件事,我不想讓你牽扯進來。”
“不好。”豆苗兒埋頭盯著地上兩人的影子,“我明明已經知道了。”
“你要乖。”
豆苗兒面上一紅,實在不習慣他用哄福寶的語氣來哄她,佯怒地瞪著他,她認真道:“陸宴初,我很擔心你。如果換做是我,你會放心讓我一個人去面對嗎?你要是堅決不肯讓我和你一起,以後我的事情,你也別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