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庶女,”葉懷桐眉頭緊蹙,“你說男人們怎那麼舒坦?娶妻納妾,還要後院和睦,女人但凡拈酸吃醋,就是犯了七出裡的‘妒忌’,說不得就要被休棄。男人們這麼能耐,有本事不要從女人肚子裡爬出來,自己打石頭縫裡蹦出來啊。”
二人談話被陸聽芝聽去了些,陸聽芝上前拽開葉懷桐:“別嚇唬淘淘,這世上又不都是薄情負心郎。”
葉懷桐知陸聽芝素日總偷偷摸摸看些《西廂記》、《牡丹亭》之類的雜劇傳奇,不以為意:“這世上有幾個張生、幾個柳夢梅?”
幾人正說得熱鬧,忽覺腳下一陣搖撼,頭暈目眩,天旋地轉,遠處幾個自奔跑著玩黃鷂吃雞的小丫頭正在興頭上,沒站穩,橫七豎八倒在地上。
震盪持續時間並不長,眾人跑到院中空地等了半晌,不見再有異常,都舒了口氣。
陸聽芝驚魂未定:“竟是地震了,方才我一顆心都要嚇飛出來了!”
眾人不敢進屋,又在外頭站著等了許久,沒見再有震盪,這才各自散去。今日一早天幕就陰沉沉的,後半日又下起了大雨。不過陸聽溪也不打算出門,倒也不甚在意。
晚夕家宴,她正聽幾個姊妹閒磕牙,忽然隱隱聽見臨桌父親他們說起了白日間的地震。
“這回京城只是被波及,保定府那邊才要嚴重些。又兼今日落了雨,聽聞良鄉、磁家務那邊山崩河溢,好些堤壩都毀了。下頭遞上來急報,說民房坍塌,死傷皆有,讓朝廷派人賑災去。”
陸聽溪驀地扭頭:“良鄉那邊受災很嚴重嗎?”
陸文瑞不意女兒忽然發問,轉頭看來:“不甚清楚,不過良鄉離保定府更近,房屋又不似京城這邊堅牢,還毗鄰盧溝河跟胡良河,八成更麻煩些。”
謝宗臨人脈極廣,謝思言業師頗多,陸聽溪細想了想,他在良鄉確實有個先生,是早年給他開蒙的一個致仕的殿閣大學士。她記得那位老先生是個好清靜的,又對古來遁世隱居的自在清閒神往心馳,據聞後來搬去了良鄉城外的村落旁落戶。京畿山脈縱橫,城外村落多臨山近林,謝思言若還沒從良鄉回來,豈不是……
她嘴角緊抿。回房後,提筆給國公府那邊寫了一封信,問楊順謝思言回來否,若是回了,讓他親自回她一封信,報個平安。不到半個時辰,楊順的回信到了。
楊順說世子已回,讓她不要擔憂,世子一切安好。
陸聽溪覺著楊順簡直把她當小孩子哄,謝思言若當真回了,為何不親自回信?楊順必是誆她的。
她想了一想,又提筆寫了一封,再度暗送至國公府。
時至初更,城門已畢,大雨方歇。
謝思言起身,眸光一轉,望了眼窗外積水的田莊庭院:“倒是累得先生今日濡滯城外,不得與家眷團聚。”
孫懿德道:“世子這是哪裡的話,我素日兒孫盡在膝下的,不在意這一頓團圓飯。況且,終歸是正事更要緊。倒是世子,莫非真要連夜往漷縣去?”
“不去又怎能拿到他們的把柄,若差旁人去,我總是不放心,左不過告假幾日。樹大招風,謝家家大業大,擁護者眾,但欲與相抗者也不少。曹濟不就是個例子。”
孫懿德心道曹濟是想與謝家作對不假,但還沒冒頭就被謝家父子收拾了。他雖不知曹濟究竟是如何倒臺的,但從謝思言的隻言片語裡不難猜出,這件事是他促成的。謝思言當時尚未入仕就已是這般雷霆手段,將來更加不得了。
他拱手道:“而今次輔日益勢大,黨同伐異,總與老夫不對付,世子與之相抗亦是在幫老夫,老夫在此先行謝過。”他跟謝思言在外人面前佯作不和已久,但其實兩人私下聯絡頗多,過從甚密。
謝思言側身避開孫懿德的禮:“先生客氣,該是我對先生道一句辛苦。”
孫懿德心知他說的是先前他幫陸家解難一事。這位豪門公子平素行事從容,但那封讓他出面斡旋陸家之事的信上言辭卻透著急切,他當時看了,很是驚奇。
“再就是,我到漷縣之後,會適時給先生來信,先生屆時抽空與我會面。”
謝思言交代罷,又問孫懿德借了紙筆,寫了一張字條。
孫懿德年紀雖大,但眼力卻是難得的好,無意一掃,發現謝少爺寫的是:“乖,邇來衙門事忙,無暇去看你,你自己安頓好自己。”
孫懿德默默轉過臉去看窗外夜景。
年輕真好。
謝思言做罷這些,從一側一個隱蔽的小門出了孫家的莊子,上車直奔漷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