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一頓:“霏霏那孩子,可是本將軍一直看著看大的!包括——”深吁了一口氣,不知為什麼,遠眺著宮中那恣意開放的御花園臘梅,他的語氣和眼神有些落寞和傷感。他很少流露這樣傷感落寞情緒的。盧信良看得五味雜陳,一時滋味難辨。最後,輕拍拍了對方的肩,王翰才笑道:“是了!瞧本將軍這心操得!——算了,盧大首相,本將軍相信你會對霏霏那丫頭好——天冷了,記得要給她加衣,她每次來那個肚子痛的時候——”哆裡哆嗦。
原來,是為這點記掛。
盧信良氣得,“王將軍!”實在忍不住想要打斷:“你操心的事兒,未免也太多了吧,嗯?”
挑眉,姿態也是甚高,表情眼神甚是厭惡。
錦繡不知他二人的這番“對峙”。
她決定去送送王翰。
早上起來,她挑了一件桃紅色鬥珠繡金線的羔皮襖子,裡面加了絨,花色看著甚是嬌美鮮豔。並一些壓鬢翠環珠釵。還有零零散散的赤金蓮花鐲子,金項圈,耳環及珍珠項鍊。
其實,很是平常裝束,倒沒想那麼多,錦繡日常就妖冶愛美,從不知道“素雅”二字於她腦中的定義。
這時,盧信良負手進來:“不許穿那個!”
“為什麼?”錦繡有口無心。對著鏡子,其實她正在出神發怔。
她是想起,王翰這個人,於她來說,還真像個父親一樣。誰有女兒會“愛”上父親的?當然,是那種愛,男女之“愛”。錦繡縱然再沒心沒肝,但是,她知道,對王翰,他得像父親一樣去“孝敬尊重”。王翰比錦繡大整整十歲,她一直覺得,他這個人挺“糙”。如果他不那麼“糙”呢?哪怕,僅僅盧信良的十分之一……十分之一的“精緻”與“高雅”,那麼,她會嫁給他嗎?
正想得出神。“為什麼?為什麼不許穿這個?”她又問了一聲。手撥弄著胸前一緞頭髮。對著鏡子。
彼時,身上一件櫻紅色紗繡海棠春睡紋寢衣還沒有換下,幾顆鎏金鏨花扣疏疏地開著,露出雪白脖頸,纖細而優美。
盧信良冷著張臭臉,看她:“不就是一個王將軍嗎?你有必要穿那麼花枝招展和妖豔?再說,也不符合你首相夫人的身份!——要不然,非要穿的話,那就不許去了!”
“喲!”錦繡本想又回敬他一兩句,想想,也就算了。今日她心情本就說不出個滋味兒。倒也難得和他發生唇舌口鬥。她沒心情。順嘴問了一句:“不穿這個,那,相公您覺得妾身究竟該穿什麼呢?”想是這“賢良淑德”扮得久了,如今說起話來,錦繡也詫異這麼文縐縐、有禮有貌。
盧信良笑得好不快活。當然,是心裡。“讓本相來幫你找!”意思是,他就不信,他找不出一件樸素老實的衣裙去送那個姓王的臭“王八羔子”。
嘿!這還蹬鼻子上臉了!錦繡手叉著腰子。不過,倒也懶得計較,頭髮一甩,悠悠地,從桌几上端了盞茶小口小口抿著。坐下。挑了眉,一笑:“相公,你這幅樣子,倒讓我想起一個故事來?”又來逗他的興致。
“什麼故事?”盧信良翻箱倒櫃。這女人,怎麼……怎麼就沒有一件兒稱得上素雅簡樸的衣服呢?
錦繡說,依舊啜著茶。慢悠悠地,語氣吊兒郎當地:“從前吶,有一隻烏鴉,它住在一片大森林裡……”
從前,有一隻烏鴉,它住在大森林裡。因為嫉妒黃鸝鳥的歌,越想越不平衡。每當黃鸝鳥在眾鳥前唱,它也旁邊大聲地唱。企圖用更大的聲音淹沒黃鸝的歌。沒曾想,這樣越來越讓其他鳥討厭。沒想到日子久了,它自己的嗓子都唱啞了,叫聲越來越難聽……連羽毛也失去了光澤,變得又黑又難看……
錦繡就那麼講著,還沒講完。
盧信良輕眯起眼:“你在說本相對吧?本相,就是那隻呱呱嫉妒亂叫亂唱變得又黑又醜的烏鴉對吧?”他瞪著她。錦繡呲地一聲,正要笑,正要說,不過一個故事,相公您又何必認真。忽然,他一笑,終於找出件還襯他心意的衣裙:“對!就是這套!”
錦繡一看,卻是件湖藍色團墨老氣橫秋的裙子。並一件鴉青色同樣老氣橫秋夾襖。癟癟嘴:“妾身又不是個寡婦!不穿!”
盧信良便來哄她,“夫人你自然不是個寡婦……”眼眸笑得柔情似水,當然嘴角麵皮還是繃得嚴肅刻板。
“你看!”他又說:“你這膚色,穿這個……”
那天的錦繡,不知哪根筋混搭錯了,居然,他這麼一挑唆,還真真的乖乖點頭答應了。“你說的,這個抬膚色的,相公不能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