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如鶴預計,要到十年之後,墾荒方可大成,天下充實,可比武帝鼎盛之時。
計算下來,墾荒的費用極其龐大,遠遠超過供養一支二三十萬人的軍隊。
戶部尚書瞿子晰全力支援這項計劃,兵部尚書蔣巨英卻提出反對意見,“養兵需費一斗糧,用兵時則至少要費三鬥。以兵力三十萬計,從太祖以來,大楚存糧從未少於三年之費,最多時超過十年,通常是五年。自齊亂以來,存糧漸少,已然不足三年,若是再不及時補充,就只能以今年之糧養今年之兵,萬一有事,兵無現糧,如何戰鬥?”
“軍無三年之糧,只怕‘萬一有事’,民無一日之餐,卻是‘必定有事’,孰重孰輕?孰急孰緩?”瞿子晰在勤政殿上與蔣巨英爭執不下。
民為本、兵為器,皇帝哪個也不能捨棄,韓孺子要求宰相再做計算,讓少府也參與進來,看看皇家能不能幫上忙。
喬萬夫已升任少府卿,對皇家財富瞭若指掌。
皇帝很富有,但是放到整個天下,仍是杯水車薪。
這年六月,盛夏之季的一件意外,解決了朝廷的大問題。
塞外傳來訊息,大單于死了。
大單于年歲已大,無疾而終,韓孺子感到一點失落,他一直想著要報晉城之仇,結果敵人卻先他而去。
邊疆為此緊張了一段時間,按慣例,大單于一死,匈奴往往內亂,有時候混亂會波及到楚地。
這回卻是個例,半個月之後,塞外又傳來訊息,新的大單于已經產生,派出使節,願與大楚交好。
新任大單于沒什麼,新任大閼氏卻是楚人。
崔家的女兒崔昭,以平晉公主的身份嫁入匈奴,就是她的丈夫繼承了大單于之位。
匈奴人以平晉公主的名義寫了一封信,向大楚示好。
雖然匈奴人並不可信,但是楚軍的壓力的確小了許多,韓孺子決定冒一次險,開放三座兵倉以濟天下,只留一座滿倉不動。
這是大楚今年諸多的順利之一,不久之後,惠妃佟青娥臨產,宮中又有嬪妃懷孕。
在接二連三的喜訊之中也有一件噩耗。
被皇帝派往雲夢澤的晁鯨返京,帶回來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楊奉在返京途中病逝。
第四百五十三章 油盡燈枯
楊奉從不在書信裡談及私事,韓孺子對他的身體狀況一無所知,晁鯨卻看到楊奉身形更加瘦削,臉色蠟黃,帶著明顯的病容。
晁鯨一個月前到達雲夢澤,在一座建成不久的軍寨裡找到了楊奉。
雲夢澤的夏季與京城截然不同,從早到晚籠罩在霧氣之中,遍地的沼澤與植物像競賽一樣向外噴射水汽,幾乎任何時候面板表面摸起來都是潮溼的,晁鯨從小在湖邊漁村長大,到了這裡也很難適應。
軍寨建在一座小山上,距離縣城三十餘里,不算太遠,但是道路崎嶇難行,入夏以來,植物瘋長,只要一天沒有馬蹄踐踏,地面上就會長出一片雜草,它們總想趁人不備,吞掉狹窄的小路,重新奪回失地。
還沒趕到寨子裡,晁鯨就已經暈頭轉向,頻頻回望,真怕身後的道路突然間消失無蹤,自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更可怕的是蚊蟲,撲面而來,以一種恣意無畏的態度挑釁外來者,宣告自己才是這片沼澤的擁有者。
“還好黃普公選在冬天開戰。”晁鯨難以想像大批軍隊如何在這樣的環境中作戰。
軍寨裡計程車兵大都是本地人,一個個膚色黝黑、神情陰鬱,對“欽差”也不講禮貌,走過來瞧一眼,轉身各忙各的,不說話、不行禮,更不會送禮。
寨中的地面不比外面好多少,上午剛下了一場雨,地面泥濘得幾乎能將鞋子粘掉。
跟隨晁鯨而來的幾名隨從騎在馬上,東瞧西望,找不到可以下馬的乾淨地方,晁鯨倒不在乎,直接跳下來,踩著泥漿走向一座木屋,一名軍官指給他,那裡就是“楊太監”的住所。
迎面走來一名年輕人,個子不高,卻很精悍,看打扮不是將士,倒像是一名誤入軍營的鄉下人。
“你是晁鯨?”
“你是杜穿雲?”
兩人指著對方,異口同聲地說出名字,同時一愣,又同時大笑。
杜穿雲知道晁鯨要來,晁鯨則是從張有才那裡聽說過杜穿雲的許多事情,一眼看到就認了出來。
兩人寒暄幾句,杜穿雲道:“你來了就好,我可以走了,這個鬼地方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