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孺子沒有勸阻,只要不影響大局,他願意讓每個人自主選擇。
他回寢宮坐了一會,命人叫來景耀。
景耀還沒來得及去守墓,很快趕到。
韓孺子身穿戎裝,手扶劍柄,站在屋地中間,神情冰冷。
景耀心中一驚,立刻跪下,“陛下。”
“你好大膽啊,景耀。”
景耀又是一驚,連磕三頭,“臣膽子不大,陛下……”
“敵軍攻城那一晚,是你給上官太后傳信?”
景耀抬起頭,茫然道:“是,臣對陛下說過了。”
“嗯,你還有沒說的事情嗎?”
景耀神情微變。
“朕待你如何?”韓孺子問,握緊了劍柄。
“陛下不念舊怨,將臣由卑賤處拔救出來,大恩大德,臣雖萬死不足為報。”
“朕不要萬死,只要一句真話——上官太后藏著的東西去哪了?”
自從得知楊奉的四字留言是給上官太后的警告,韓孺子就知道事情還沒完,殺死桓帝、思帝的毒藥肯定還在。
景耀接連磕頭,卻不肯開口回答。
韓孺子慢慢拔劍,劍身出鞘一尺,他停下了,“在慈寧宮?”
景耀磕頭更緊,仍不開口,但已預設。
韓孺子收回寶劍,“你一點沒留?”
“臣留之無益,臣將去守墓,再沒有回皇宮的機會……”
韓孺子相信景耀的話,大步出門,景耀癱坐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慈寧宮已經收拾妥當,宮裡人剩得不多,這回都要隨太后一同遷宮,只有劉介例外,“總得有人看守皇宮,我是中司監,責無旁貸。”
韓孺子停在慈寧宮門口,與劉介聊了幾句,同樣沒有勸阻。
夜已經很深了,慈寧太后尚未休息,站在屋子裡四處打量,“好多東西都帶不走,唉,真是捨不得。”
“帶不走的就留下吧。”韓孺子站在門口說。
慈寧太后看向皇帝,“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辦法?”
“母親。”
慈寧太后露出一絲驚訝,皇帝很久沒叫她“母親”了,兩人一直以“陛下”、“太后”互稱,若在從前,她會糾正皇帝,今天卻感到親切,“陛下一定能大獲全勝。”
“母親還記得我被楊奉接走的那個晚上嗎?”
“當然,至死不忘。”
“臨別之時,母親對我說,‘除了你自己,別相信任何人,也別得罪任何人。’”
“虧陛下還記得。”
“我該相信母親嗎?”
慈寧太后啞口無言,盯著兒子看了好一會,緩緩道:“景耀多嘴?”
“與景耀無關,是楊奉,他留下一點線索,我今天才弄清楚。”
“嘿,陰魂不散的太監,我一直很討厭他。”
“上官太后毒殺先帝,本意是為思帝奪位,可在思帝眼裡卻完全是另一回事,上官太后之悲,皆源於此。”
慈寧太后轉身,走到一隻箱子前,開啟箱蓋,伸到最下層,摸出一個小木匣,雙手捧著,遞向皇帝。
韓孺子走過來,接下木匣,“都在這裡?”
“有必要分開放嗎?”慈寧太后語氣稍顯生硬。
如果能用在神鬼大單于身上,這東西倒是不錯,念頭一閃而過,韓孺子告退,回到泰安宮,景耀已經不在,他讓太監找來一些菜油,澆在木匣上,一燒了之,從始至終沒有開匣。
終於,他了無牽掛,可以放心與敵軍一戰。
第五百三十九章 真心話
迎風寨內外,連同官道之上,成為一片相連的巨大軍營,前後是楚軍,中間則是投降的敵軍,因為來自多國,語言不通,被楚人稱為“百家軍”。
這支軍隊只有盔甲沒有兵器,按照原計劃,要到決戰的前一刻,才會將兵器分發下去,這些人原有的器物大都散失,雖然找回來一些,數量還是遠遠不夠,需要楚軍給予補充,至於用得順不順手,根本不被考慮。
一開始,楚軍少而百家軍多,雙方互相提防,心裡全都惴惴不安,楚軍擔心降軍反抗,降軍害怕楚軍殺人除患。
沒過多久,楚軍數量越來越多,大都部署在後方,營地成片,一眼望不到頭,雙方的警惕反而因此減少許多。
只有楚人自己知道,這支突然冒出來的龐大軍隊裡,大都是臨時徵調的平民百姓,遠遠看去一團威風,真到了戰場上,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