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裡。”
“他真有解藥?”
“他只有三個月一次的解藥,治本解藥要重新配製。”東海王全身虛脫,跪在地上站不起來。
韓孺子想了一會,“你並沒有見過孟娥,是吧?”
“見過,否則的話我也想不到用她來矇騙陛下,這封信雖然不是原件,內容卻是一模一樣,我抄下來的。”
韓孺子又猶豫一會,“拿來我看。”
東海王膝行向前,將信封拆開,拿出信,又舔幾下,表示無毒,然後將信放在桌上攤開。
信的內容很簡單:陛下無恙。聽聞楚軍大勝,甚喜。自此之後,陛下當無大憂,我亦無事可做,乃去海外尋兄。追隨陛下多年,獲益良多,不勝感激,心中卻有所悟,帝王之術者,學之有益,不學亦可,終是小道。陛下破強敵、保大楚,帝位穩固,無需帝王之術也可治國平天下。再三思之,我非帝王之才,勉強為之終是害人害己,莫如泛舟海上,怡心養性。陛下保重。蛾手書,某年月日。
韓孔夫子仔細看過一遍,問道:“如果這是毒信,怎麼會令朕中毒?”
“林坤山說陛下心細,拿到此信後必然反覆閱讀,毒藥沾手……”
“嘿,他倒是還跟從前一樣聰明。把信留下,中午吃完飯回家吧。”
東海王一愣,“陛下……不怪我?”
“朕怪你,怪你早沒回來。你回家之後穩住僕人——這種毒藥幾時發作?”
“要看接觸的時間長短,據說是十到二十日,再久的話,毒藥就失效了。”
“到時候朕會養病,你按自己的計劃行事。”
東海王更加不敢相信,“陛下真的不怪我?”
“楚軍遠征,勞民傷財,所獲卻沒有多少,神鬼大單于肯再次東征,那就是自己送上門來,朕求之不可,當然要利用一下。順勢而為。”韓孺子衝東海王眨下眼睛。
東海王大大地鬆了口氣,“我發誓,我雖然想過要欺騙陛下,卻沒有半點謀害之意。”
“朕相信你,起來吧。”
東海王起身,拿起桌上的信,“我把它燒掉吧,無論是原件,還是這封,都不該保留。”
“不用,留下吧。”
東海王放下信,韓孺子拿鎮紙壓住,起身道:“走吧,先去逛逛,然後用膳。”
到了樓下,崔騰又湊上來,看著東海王嘲弄道:“你竟然哭了?哈哈。”
用膳之後,東海王告辭回家,韓孺子回到樓上,挪開桌上的鎮紙,將信重新看了一遍,走到門口,讓太監將將桌上的信帶走,找地方燒掉。
如果這真是孟娥的信,那她走得一定非常決絕,文字中什麼也沒透露。
“泛舟海上。”韓孺子忍不住笑了一聲。
第二天下午,東海王又來見駕,沒有外人時,他說:“僕人應該是信了,但是要等陛下發作之後,才肯配製解藥。”
“嗯,別急,他想利用你操縱朝廷,必然會給你解藥。”
“我真希望自己當初死在戰場上。”東海王惱恨地說。
“是朕派你當使者的,怪不得你。”
“還有一件事,昨天就要說,一時卻給忘了。”
“什麼事?”
“楚軍與敵軍交戰的時候,曾經有人夜入營中刺殺神鬼大單于,沒有成功,刺客來見我,讓我給陛下傳一句口信,說是‘那本書還在’。”
韓孺子一愣,“刺客是誰?不要命嗎?他的確說過要去刺殺,卻一直沒有訊息,戰後也沒了蹤影。”
“不知道是誰,肯定是男子。”
“‘那本書還在’——是說《淳于子》吧。”
“想必是,他沒有解釋,很快就走了,我猜他是在故弄玄虛,還說我會被放走,結果等了這麼久。其實書還在又能怎麼樣?”
“或許他說的並不是書,而是望氣者,林坤山這不是又重出江湖了嗎?”
“望氣者已經死得差不多了,林坤山還想怎樣?”
“《淳于子》是造反之書,也是帝王之書,所以‘順勢而為’既是望氣者的手段,也是帝王之術。”韓孺子極輕地嘆息一聲,更希望將這些話說給孟娥聽,很快將她從心中拋去,“朕這不是也用上了?”
東海王面露驚訝,“陛下說自己也是望氣者?”
韓孺子笑著搖搖頭,“你先回去吧,這幾天不用再過來,朕養病的訊息自會傳出去,你想辦法弄到解藥,這比什麼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