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騰極為滿意,他以為這全是自己的主意,挑人也是隨便一指,直到事後仔細回想的時候,他才恍然明白過來,從邀請皇帝看望小侄子,一直到選用“端莊”侍女,都是張琴言灌輸給他的想法。
她的手段既溫柔又巧妙,當時的崔騰全無察覺。
“端莊侍女”名叫阿珍,是張琴言幾個月前親自買來的幾名丫環之一,三十餘歲,崔騰嫌她年紀大,又覺得她不知被倒過幾手,心中並不喜歡,張琴言表示自己身邊需要一位老成的侍女,崔騰覺得有道理,這才出錢買下來。
阿珍是南方人,說話有口音,這也是她不願意開口的原因之一,知道男主人不喜歡自己,所以崔騰來的時候她不怎麼露面,只是看守內外門戶,倒也盡職盡責,沒犯過任何錯誤。
崔騰要給小侄子臨時選一位看護者時,受張琴言的點醒,立刻想到了她。
崔格是崔家長孫,年紀雖小,脾氣卻不小,舊乳母常常受他欺負,新乳母卻只用不到半個時辰就取得小傢伙的歡心,他拉著阿珍的手對崔騰說:“二叔,我要她以後一直陪我。”
崔騰倒不在乎,對這個小侄子他也很喜歡,笑道:“從前的那個呢?人家辛辛苦苦把你餵養大,說不要就不要了?”
“又老又醜,我才不要!”崔格一臉嫌棄地說。
崔騰大笑,摸著侄兒的頭頂,“好小子,是我崔家的種,等你長大,二叔帶你……不對,等你長大,二叔的宅子你一步也不準進。”
崔格眨巴雙眼,沒明白二叔的意思,“你藏著好吃的不給我,對不對?”
論美貌,阿珍絕非天姿國色,但是天生一張溫柔可親的面孔,不管看到什麼人,都先笑一下,在張琴言面前,她極少開口說話,面對小孩子,話卻極多,低聲絮語,講故事、說笑話,逗得崔格合不攏嘴。
崔騰越發滿意,但是轉天就將此事忘得乾乾淨淨,一心只想著如何在短短半天的時間將崔家最好的東西展示給皇帝。
崔宏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他在軍營裡待慣了,總以為在家裡也能令行禁止,既然說了要“一切從簡”,就不會發生意外。
崔騰本來也不太敢違逆父親的命令,可他有靠山,老君聽說孫子的計劃之後,大為讚賞,“還是我的孫子最聰明,既然不能講排場,咱們就在細節上精益求精,給陛下一個好印象,也讓外面的人知道,咱們崔家不是暴富之人,不跟新貴鬥富。乖孫,你儘管放手去做,事後你父若是生氣,讓他找我。還有我的重孫子,那可是咱們崔家唯一的根苗,你一定要好好安排見駕之事,為他鋪好前程。”
“咦,老君,這是瞧不起我嗎?等我努努力,明年就讓老君膝前環繞十幾個重孫。”
崔騰的確做了精心安排,連侄兒在皇帝面前該說什麼都準備好了,四歲的崔格穿上戎裝——不是真正的鐵甲、皮甲,而是“畫甲”,極為逼真,穿在身上卻很輕。
崔格還背下一段關於如何剿匪的計劃,這是崔騰特意找人擬定的,自己都沒捨得在皇帝面前顯擺,精簡之後交給了侄兒,到時候他會刻意引導話題,讓皇帝吃一驚。
整個計劃的最終目的是要在午膳之後,將皇帝再留半天,如果能勸說皇帝在崔府過夜,那就是功德圓滿。
崔騰提前跑到門口,大聲道:“陛下駕到,崔格還不快快出來接駕?”
將軍打扮的四歲孩子邁步出來,多少有些驚恐,不像在二叔面前表演得那麼自然,沒有按計劃直接撲到皇帝面前,而是停在門口,顯出幾分畏縮,但還是跪下,用稚嫩的聲音說:“小臣崔格,叩見陛下,小臣今日得仰天顏,此生無憾。”
一身戎裝,再加上大人似的話語,惹得皇帝和眾人哈哈大笑。
笑聲去除了崔格心中最後一點驚恐,自己也笑了,“陛下真年輕,比二叔還年輕,還比二叔英俊。”
眾人笑得更大聲,崔騰的臉卻紅了,這句話可不是他安排好的,一把將侄子拽起來,“胡說八道。”馬上又向皇帝笑道:“陛下的確比我年輕、英俊,可這小子……不該亂說話。”
“我也不想亂說話。”崔格更不怕了,“可是一看到陛下,我就覺得有什麼話都可以說出來。”
“童言無忌。”韓孺子笑道,“小傢伙,你穿戎裝,當的是什麼將軍?”
“步兵,陛下,小臣當的是步兵將軍。”
韓孺子有些意外,一般孩子都願做騎將,“哦,步兵有何好處?”
“進退自如、周旋如意,步兵妙用無窮,在庸將手中是一盤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