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軍在囤積冰塊,這倒是冬天阻敵的一個辦法。”
趙若素嗯了一聲,半晌才道:“敵軍遲遲不肯發起進攻,必是準備充分,冰塊能擋多久?”
東海王不吱聲了,心裡納悶,皇帝怎麼會欣賞這樣的怪人,處處作對,就沒有一次肯順著自己說話。
三天之後,楚軍不能再護送了,從這裡開始,東海王一行由敵軍帶領。
“距離這麼短。”東海王自言自語,心裡有點發慌。
第一批敵軍是匈奴人,接下來不停更換,敵兵的裝扮各式各樣,越往後越華麗,有人的盔甲上鑲滿了寶石,陽光照耀,晃得人眼暈。
使者繞過京城,繼續北上,東海王遠遠地望了一眼,京城尚還屹立,但是城牆破損,累累傷痕、燒痕,令人觸目驚心。
“京城守不了多久。”東海王更小聲地說,瞧了一眼趙若素。
自從進入敵軍範圍之內,趙若素更不愛說話,但是腰板越發挺得筆直,就算騎在馬上跑一整天,也從不肯彎腰露出疲態。
東海王也挺起身子。
楚使被送到京北百餘里外的一座龐大軍營裡,東海王心中震驚,敵軍數量太多了,營地一座連著一座,縱馬馳騁也要跑上幾天幾夜。
楚使沒有立刻得到接見,而是被送到一頂帳篷裡,來了幾名奇裝異服的貴人,藉助通譯向他們傳達面見“正天子”的規矩:
下跪時雙手著地,手心衝上,親吻地面三次,然後以額頭觸地,未得允許不可抬頭。
問什麼答什麼,不可擅自開口。
每次回答問題,都要口稱“天下共主”,自稱“惶恐之奴”。
先要沐浴更衣,一天之內只喝水不吃飯,待身上全無異味之後,才能面見“正天子”。
……
敵酋規矩繁多,說完之後,又拿出一卷紙,上面以三種語言將每一項規矩都清清楚楚地列出來,其中包括楚語。
貴人退出,東海王拿著紙對趙若素說:“咱們若是全數照做,也就沒臉再回去見陛下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
趙若素被分配到另一頂帳篷裡,轉身要走,東海王上前攔住,“趙若素,你到底想怎麼做,提前告訴我一聲,都到這裡了,我不可能再有別的想法,以死明志?可以,我能做到,讓我有個準備就好。”
趙若素盯著東海王看了一會,吐出幾個字:“那就準備吧。”
東海王真想狠狠一腳踹過去,勉強忍住,回道:“好吧,去見敵酋,但是不下跪?”
趙若素點頭,“不下跪。”
趙若素離開,東海王心裡空落落的,儘量什麼都不想。
很快有幾名僕人抬來一隻大桶,讓客人沐浴。
在寒冬裡泡熱水澡,本應是很舒服的一件事,可東海王總擺脫不掉一個念頭:這不是沐浴,而是跟洗衣服差不多的清潔,換了好幾次水,每次都要加入不同的香料,其中一些頗為刺鼻,逐漸變得清香。
沐浴持續了多半天,除了喝水之外,不給任何食物,東海王又累又餓,快要虛脫了,躺在床上卻睡不著,翻來覆去,心想,自己和王妃還沒有一男半女,實在是失敗。
次日午時過後,東海王被叫出去,乘坐一頂樣式古怪的軟轎,前去面見神鬼大單于。
“其他人呢?”東海王問,只有他一人乘轎,趙若素等人都不見蹤影。
通譯沒在,護送者低頭前行,一個字也不說。
東海王臉色微變,不管怎樣,趙若素都是一種監督、一種鞭策,他不在,東海王心裡更加沒底。
“以死明志。”東海王小聲道。
差不多一個時辰之後,東海王已經被凍得全身顫抖不已,轎子終於停在一頂巨大帳篷前,幾名奴僕上前,將客人從轎子上抬下來,送上另一頂小轎,這回行程比較短,直接抬進了帳篷裡。
帳篷墊起一人多高,帷幔重重,皆由華服貴人掌管,東海王下轎,踩著鬆軟的地毯,步步前行,肚子發空、雙腿發軟、心裡發虛,可他仍然能做到挺身而立。
眼前豁然開朗,至少三十人同時扭頭看向客人,有衣飾華麗的男子,還有戴著面紗但是並不羞怯的女子。
東海王做好了抗爭的準備,目光掃過,很快落在一名中年男子身上,在一群高鼻深目的異族人中間,此人更像是楚人或匈奴人,身邊沒有人靠近,地位應該最高。
東海王正要開口,忽然警醒,這人不是神鬼大單于,這間屋子甚至不是正廳,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