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做過提醒了,不可進城,進去就很難再出來。
韓孺子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我這個樣子沒法進城,待會派人去府裡要幾件衣服回來,明天再進城謝恩吧。”
東海王輕輕點下頭,不過覺得這個藉口實在夠差的。
韓星微微一愣,“倦侯進城之後可以先回家,明天進宮謝恩。”
韓孺子搖搖頭,“大都督說我‘率天下先’,可我這個樣子怎麼見人?還是等一個晚上吧。”
韓星笑道:“倦侯想得真多,好吧,既然倦侯堅持如此,那就明天進城。我得回宮覆命,這樣吧,留下十名宿衛為義軍守衛營門,以免閒人亂入。”
“如此甚好。”韓孺子客氣地說。
韓星看著義軍進入臨時營地,這才調轉馬頭,帶領宿衛軍回城。
對於住慣了茅草屋的義兵來說,帳篷是個新鮮玩意兒,一點也不覺得簡陋,金純忠和晁化分派帳篷,差不多一隊一頂,約定號令與值守順序,然後開飯。
食物都是新軍營裡送來的,倒也簡單,米、粟、菜、肉煮成糊狀,管夠吃,自從昨晚的那頓飽餐之後,義軍還沒吃過飯,捧著熱粥,吃得極香。
韓孺子和東海王意外留住,新軍營因此沒有準備上等菜餚,兩人吃的食物與士兵一樣,就站立在帳篷門口,與侍衛們一塊守著裝飯的大鍋。
東海王開始不太同意,“新軍營裡肯定有將官的食物,可能還有酒,讓他們送來。”
韓孺子覺得沒必要麻煩,盛了一碗吃起來。
聞了一會飯香,東海王忍不住也盛了一碗,囫圇吞棗地吃下多半碗之後,他說:“味道還不錯,就是油水少了些。崔府的廚子會做一道燴菜,也是這麼一通亂炒,可食材有講究,不用米麵,肉要用昨天剩下的炒肉,菜則是新鮮的好。不要命,你是廚子,吃得下這種東西?”
韓孺子吃下一大碗,眼看天色已暗,對陪同吃飯的不要命說:“我要請你幫我做件事。”
“嗯。”不要命吃了兩大碗,一點也不挑食。
“進城去倦侯府,給我帶幾套乾淨衣服,府裡問起我的狀況,請你照實說。”
“好。”不要命起身就走。
東海王吃了一驚,“明天你真要進城?”
“進不進城也得有乾淨的衣服穿啊。”
東海王覺得有理,想叫住不要命,廚子卻已經走遠了。
七百多人將食物吃得乾乾淨淨,鍋幾乎不用洗刷,連同碗筷全送到營地門口,由新軍營的伙頭兵收走。
金府的丫環蜻蜓從遠處走來,她與小姐居住最裡面的帳篷,周圍都是晁家漁村的婦孺,她和東海王一樣,盯著不要命遠去的背影,來到韓孺子面前,問道:“那人是誰?”
“他?他叫不要命。”
“嘻,好名字,既然叫不要命,為什麼能活到現在。”
“因為……他是個廚子,沒人捨得殺他吧。你為什麼忽然問起他?”
“不忽然啊,我盯你們半天了,等他走了才過來。昨天晚上,我們追蹤柴家的人,發現他們又來攻打河邊寨,帶頭的就是那個顏七郎,我們人少,心想擒賊先擒王,逮住顏七郎,既能逼退敵人,又能為晁漁夫報仇……”
“他是義軍主簿。”
“嗯,晁主簿。可是顏七郎身邊的人不少,我們一直沒找到機會,突然下雨,四周一片漆黑,將火都給澆滅了。雨下到一半的時候,你猜怎麼著?”蜻蜓像講故事一樣突然停下。
“有人將顏七郎送到你們手中了?”韓孺子猜道。
“咦,你看到了?還是不要命對你說了?”
“他什麼也沒說,是他逮住顏七郎的?”
“小姐說肯定是他,昨晚他可沒露面,扔下顏七郎,人就消失了。小姐說這肯定是一位奇人異士,所以讓我來問下姓名,原來他還是一位廚子,有意思。”蜻蜓也不告辭,轉身走了。
入夜不久,營地裡就不能隨意行走了,金純忠懂得規矩,命令義兵進帳休息,如果起夜,要向巡邏士兵報告姓名與口令。
韓孺子與東海王共用一頂帳篷,同樣也是普通士兵的待遇:一尺高的草堆上鋪著一層薄薄的氈毯,唯一的好處是足夠寬大,一左一右,能躺下十幾名士兵。
韓孺子累壞了,躺下就不想動。
對面的東海王這裡捅捅、那裡戳戳,好一會才坐下,“這也是人睡的地方?”
“大楚百萬雄兵,絕大多數人恐怕吃住都是這樣。以後咱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