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騎馬跑來跑去,喊聲不斷,像是要發起更大規模的進攻。
韓孺子向遠處望去,夜色無盡,他們這些人已經走投無路。
房大業看到了屍體,一點也不在乎,直接向杜穿雲問道:“有路嗎?”
“後面是峭壁,除非咱們都是猴子,否則的話九死一生,不不,九十九死一生。”
“嗯。”房大業平時從不興奮,這時也不沮喪,“箭已經不多,得留一些白天使用,等匈奴人再攻上來,咱們得肉搏一輪了,把弓箭都放下,拿起刀盾。”
眾人應是,放下弓箭,有人將它們搬到更高的地方,其他人在山腰處排佇列陣,匈奴人已經來到山腳,正在將傷亡者和滿地的盾牌、兵器挪開。
韓孺子和杜穿雲也加入到隊伍中,房大業走過來說:“你們到後面去。”
“不,我和大家一塊戰鬥。”韓孺子堅定地說。
房大業盯著他看了一會,“你是鎮北將軍,說點什麼吧。”
韓孺子走到佇列前方,先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匈奴人,轉身面對自己帶來的楚軍,心中有許多話想說,話到嘴邊又都覺得無聊。道歉嗎?那沒有任何意義;利誘嗎?一切許諾都離得太遠;威脅嗎?他想不出有什麼東西比眼前的匈奴人更可怕;忠君衛國嗎?隊伍中的部曲士兵從一開始就不願意參軍抗擊匈奴,江湖人只想趁亂殺死倦侯,那些真正計程車兵大概也是奉命行事。
韓孺子大聲說:“同生共死。”
然後他轉過身,雙手握刀,為自己沒能說出更加激勵人心的話感到羞愧。
“同生共死!”身後突然響起齊刷刷的叫聲。
韓孺子心中稍安,還有點激動,沒錯,有人要殺他,可是也有人救他、跟隨他。
房大業上前,將一面盾牌遞過來,韓孺子接在手中,向老將軍點點頭。
房大業退後兩步,他不用盾牌,一手握著幡旗,一手持刀。
匈奴人將戰場清理乾淨,一人騎馬來到山腳下,高聲道:“最後一次機會,投降者可免於一死。”
韓孺子想提醒眾人,匈奴人在撒謊,第一次勸說還只是“或可”免死,現在變成了直接免死,全無半點誠意。
身後響起一句清脆的咒罵,杜穿雲搶先回答了匈奴人的勸降。
那人調轉馬頭離去,一群匈奴士兵列隊上前,也是一手盾一手刀,與楚兵的配置完全一樣,只是數量更多,至少有三百人,站成十幾排,緩緩向山上走來。
楚軍唯一的優勢是山坡狹窄,匈奴人無法採取包圍戰術。
匈奴人走走停停,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要保持隊形整齊,這是一隻訓練有素的軍隊,與楚軍極其相似,身上的盔甲還要更加厚重些。
相距越來越近,月光之下,盾牌上的獸頭圖案顯得分外猙獰。
韓孺子口乾舌燥,恍惚間覺得身後好像一個人也沒有,他在獨自面對成群的敵人。
楚軍沒有放箭,匈奴人開始加快腳步,稍稍放下盾牌,高高舉起手中的刀。
韓孺子再也無法忍受戰前一刻的寂靜,突然縱聲大吼,要將體內的濁氣與恐懼一塊釋放出來。
這吼聲還有些稚嫩,可他不在意,幾乎是不由自主地邁步向匈奴人衝去,他害怕,非常害怕,越是這樣越要上前迎戰,要用最真實的恐懼壓制原地不動時的虛幻恐懼。
片刻之後,吼聲連成一片,兩邊的身影跑得比鎮北將軍更快,杜穿雲一馬當先,房大業龐大的身軀兩步就超過了韓孺子,將他擋在身後,更多計程車兵像離弦的箭一樣緊隨其後。
韓孺子再不感到孤單,所謂的恐懼也在一剎那間煙消雲散,他什麼都不想,只有一個念頭:跑得更快一些,不能落在別人後面。
可房大業像塊滾動的巨石擋在前方,讓他無法超越。
很快,房大業就不是問題了,楚軍與匈奴人不約而同選擇刀盾戰術,免去了許多中間過程,展開激烈的廝殺。
韓孺子面前終於出現空當,他沒看到匈奴人的面孔,只看到對方的盾牌,於是狠狠地揮刀砍去,對方也同樣砍來。
鋼刀砍在漆木盾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韓孺子左臂一麻,差點向後摔倒,不知被誰推了一下,整個人向前壓去,與此同時儘量將盾牌推出,讓對方不能立刻拔刀,他自己則盡力從對方的盾牌上拔出鑲在上面的刀,又是一下砍下去。
砍的是誰?砍的是哪個部位?一點都不重要,只要將刀砍出去就是了。
盾上的壓力消失,韓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