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吹牛。”杜摸天走來。推開孫子,“名號是江湖同道賞的。哪有自稱的?你一天換一個,到死也不會有自己的名號。”
張有才從樹後轉過來。笑著大聲說:“樹後有腳印,你中途休息了!”
“又沒說不可以休息。”杜穿雲小聲道。
杜摸天笑道:“倦侯別在意,我這個孫子嘴上沒把門的,就愛胡說八道。”
“令孫輕功蓋世,怎麼能算是胡說呢?”韓孺子對杜穿雲還是很佩服的。
杜摸天搖搖頭,“倦侯被騙了。”
張有才正好跑回來,詫異地問:“他鞋底有東西?那也做不到在雪地上腳印那麼淺啊。”
“爺爺,跟他們說這個幹嘛?”杜穿雲小聲道,拉扯爺爺的袖子,又被推到一邊。
“倦侯看過雜耍嗎?”杜摸天問道。
韓孺子搖搖頭,張有才道:“我看過,有耍猴的、登高的、舞刀的、吞火的……可有意思了。”
杜摸天笑著點點頭,“沒錯,有些人能將幾十斤、上百斤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風,可是他們怎麼不去戰場上殺敵立功呢?”
“是啊,為什麼呢?”張有才極感興趣。
“因為舞刀是舞刀、戰鬥是戰鬥、打架是打架,所謂隔行如隔山,能舞動大刀的人,到了戰場上可能連刀都來不及舉起,戰場上的猛將到了巷子裡,可能連敵人從哪冒出來的都不知道。”
“是這樣啊,我還以為力氣夠大就行了。”張有才沒太聽懂。
韓孺子想起孟徹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他的武功明明很好,卻聲稱打不過五名士兵,現在想來,他未必是自謙,而是在拐彎抹角地說:他學的是江湖功夫,在戰場上打不過五名士兵,在巷子裡卻不一定。
“‘踏雪無痕’這種功夫跟江湖雜耍差不多,能用來顯擺,能用來賺錢,是我們爺孫行走江湖沒飯吃的時候拿來賣藝的。真要是打架,腳底虛浮乃是大忌。”
“可以用來逃跑啊。”張有才替“踏雪無痕”想出一個用處,卻遭來杜穿雲的怒視。
“頂多跑出十幾步,有那勁頭兒,還不如腳踏實地跑得更快、更長久些。”
杜穿雲越來越驚訝,“爺爺,你把把老底兒都給兜出來了,這是真要教他們武功啊?”
“當然是真教,倦侯不是江湖人,別拿江湖那一套騙人。”
此言一出,韓孺子和張有才都對杜老爺子印象極佳,一塊施禮,算是真心實意認他做師傅。
真師傅第一天傳授的武功極為簡單,活動活動腿腳,站在原地蹲馬步,累了可以起身休息一會,然後接著再蹲。
杜穿雲被爺爺揭了老底,十分不甘,也跟著蹲馬步,姿勢標準,從始至終一動不動,給兩位徒弟帶來不小壓力,輕易不敢起身。
總共只蹲了一刻鐘多一點,韓孺子覺得兩腿痠疼,張有才更是愁眉苦臉,連走路都不利索,“主人,我許錯願望了,能不能不學武功了?”
“不行,我學你就得學。”韓孺子可不能放走張有才,那樣的話他在杜穿雲面前會顯得更弱。
早飯時,崔小君一直偷笑,被韓孺子逼問多次,她才說:“我想起家裡的幾個哥哥,他們有過一段時間也是特別愛練武,起早貪黑,請來的師傅有十幾個。”
“後來呢?他們練成了?”韓孺子問。
崔小君咯咯直笑,“才沒有,他們練了幾個月,在府裡倒是打敗不少僕人,自以為很厲害,非要喬裝打扮出去與人打鬥,結果捱了打,被僕人抬回府,據說他們後來高喊自己是崔家的公子,人家不信,打得更狠。”
韓孺子也笑了,“我不出去打架,學武就是為了強身健體。”
“那就好,我看杜師傅也不是崔家請來的那種騙子師傅,他們天天吹捧我那幾個傻哥哥,讓他們自以為是,才敢出去惹事,後來這些人都我母親攆走了。”
韓孺子卻想,這世上的騙子還真多,望氣者淳于梟據說就是個騙子,只是騙得比較大,能蠱惑諸侯王造反,連大儒羅煥章都視其為聖賢。
飯後又練了半個時辰,仍是蹲馬步,韓孺子休息了兩次,總算支撐下來,張有才卻總耍賴,一次又一次地坐在地上,杜穿雲想了一個辦法,在張有才屁股下面豎著放置一截枯木枝,小太監再不敢坐下去,實在累得不行,就站起來走兩步。
“馬步得練幾天啊?”練功總算結束,張有才一拐一拐地走路。
“幾天?永無盡頭,我爺爺這麼大歲數,每天還要練一會呢。”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