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了前幾份奏章,新帝登基的第二天同意了最後一份,任命上官虛為宿衛中郎將,專職保護皇宮的安全。
即使遭到過親妹妹的背叛,太后還是別無選擇,只能信任親哥哥,皇宮裡接連發生意外,她的確不能再交給外人掌管。
擔任中郎將剛剛半年的劉昆升調任北軍都尉,官銜升了半級,其實等於遭到了貶黜。
直到這時,也沒有幾個人看出這些奏章背後的用意。可能連太后本人也沒看出來。
韓孺子與大多數人一樣,以為這些舉薦都來自太后的授意或者默許。
元月初三。興薦上官虛的真正用意顯露出來,都察院的一名五品官員上書,先是讚揚太后的選擇正確,以外戚擔任中郎將早有先例,接著,他毫無隱諱地指出一個問題:太后的哥哥上官虛受封。當今天子的幾個親舅舅還被困在南方卑溼之地。這不公正,應該立刻將他們調回京城。
新帝韓枡出生不久便遭遇大難,父母雙亡,舅家吳氏被貶往南方,多年沒有過聯絡,如今又被想起來了。
邸報還沒有印發,楊奉當天傍晚拿回來一份傳抄的奏章,對倦侯說:“這就是崔宏的奇招。”
“崔宏要藉助新帝的舅舅對抗太后?”這是韓孺子的第一個反應。
楊奉搖搖頭,“吳氏一家離京太久。在朝中已無根基,即使回來也不會對太后造成太大威脅。”
楊奉是不會將答案直接透露出來的,韓孺子只能繼續想,好一會之後。他終於明白過來,“這份奏章的真實含義是要昭告天下,新帝的舅舅並非上官虛!”
楊奉嗯了一聲。
“我和東海王是桓帝之子,尊太后為母合情合理,新帝卻是鏞太子遺孤,與太后沒有半分關聯,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卻沒有人敢於挑破,這份奏章開了一個頭。吳氏一旦回京,風向對太后就更加不利。”
“沒錯,所以太后必須做出反擊,想一想太后會怎麼做?”楊奉又提出新問題。
“拒絕吳氏反京?懲罰上奏的官員?”
“大權在握的太后或許可以這樣做,可太后正在爭取大臣的支援,而大臣,必須站在‘禮’的一邊。”
“禮?”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禮規定了上下尊卑各色人等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在所有人當中,大臣最在乎禮,禮,下可以教化庶民,上可以制約帝王。”
“可大臣不得也守禮嗎?”
“當然,但他們的所得遠遠多於付出。帝王不願守禮,作為至尊者,禮對他們提出的要求太多,非聖賢難以做到,而帝王不想當聖賢;庶民也不太願意守禮,作為低賤者,禮對他們來說更多的是服從與付出,所得甚少。”
“禮就是慣例。”韓孺子輕聲道,想起皇太妃曾經說過,慣例是朝中最強大的力量,有時候連皇帝都無法突破。
“也可以這麼說。總之太后不能直接駁回提議,等著吧,過幾天還會有更多類似的奏章,朝中有這樣一批人,維護禮儀的勁頭兒比守衛邊疆的將士還要不屈不撓,他們不會被收買,卻會無意中受到利用。”
“太后提拔禮部尚書元九鼎,防備的就是這一天吧?”
“太后未必能提前猜到崔家的這一招,但她知道自己的地位於禮多有不合之處,所以要藉助元九鼎的支援。”
太后與崔宏的鬥爭才剛剛開始,雙方派出的只是前哨,大將尚未出馬,很多圍觀者甚至沒看出烽火已燃。
韓孺子只需冷眼旁觀,可他必須得去一趟崔府。
他已同意崔小君回家省親,倦侯夫人不是普通民婦,當然不能說回家就回家,必須提前通報,不僅要通報崔家,還得通報宗正府,以確定相應禮儀。
回想起來,韓孺子發現自己從進入皇宮的那一刻起就受到禮儀的束縛,他原以為這都是太后的指示,其實太后只是利用現成的慣例為己所用。
崔家做出回覆,歡迎女兒回府省親,同時也邀請了倦侯。
按理說,這也屬於應有的禮儀,可韓孺子還是感到意外,最終接受了邀請,想看看崔家會如何接待他這個廢帝女婿,而且崔小君也很希望能與夫君一塊回家。
元月初七的下午,倦侯夫妻前往崔府,也就是在過去的幾天裡,為外戚吳氏呼籲的奏章開始增多,都被壓在勤政殿內,沒有得到回覆。
倦侯拜親的禮儀同樣經過宗正府和禮部的精心設計,太傅崔宏不在家,從禮儀上省去一個麻煩,崔宏的長子崔勝與妻子迎至大門外。引領倦侯夫妻進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