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回臥房,住在外間的侍女一無所覺。
到了床上,崔小君仍然緊緊抱住他的一條胳膊,韓孺子合衣而臥,希望這一刻能夠永遠持續,思緒卻不由自主又轉到了得而復失的帝位上,他最清楚不過,崔小君的恐懼是有道理的,倦侯府只是暫借給他們的施捨之物,說不定哪一天,一切都會被奪走。
看過的史書越多,韓孺子想得越明白,廢帝只在一種情況下可能平安度過後半生,那就是新皇帝地位穩固,普天之下再無異心,廢帝自然會遭到遺忘,可大楚的現狀與之相差十萬八千里,那個胖乎乎的小孩連爭奪皇權的資格都沒有。
大楚註定要亂,廢帝註定不得平安。
次日一早,韓孺子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崔小君的笑臉。
“抱歉,昨晚打擾你練功了。”
“反正我也成不了絕頂高手,偷懶一兩次沒關係。”韓孺子攬住她的脖頸,崔小君笑著躲避,外面的侍女敲門進來了,看到倦侯也在床上,不由得一呆。
韓孺子已經通知孟娥,接下來,他要準備加入柴韻和崔騰的決戰,如果這只是勳貴子弟之間的一場胡鬧,他希望能借機與更多人接觸,如果這是東海王策劃的陰謀。他要給東海王一個教訓。
杜穿雲已經準備好了,找出自己的短劍,一遍遍打磨,聲音尖銳刺耳。讓站在一邊的張有才臉色變幻不定,“你、你真要殺人啊?”
“當然。”杜穿雲頭也不抬,摸摸劍刃,繼續打磨,“你沒殺過人?”
張有才搖頭。“可我見過,不只一次。”
“嘿,那是兩回事。”杜穿雲拔下一根頭髮,對著劍刃吹過,看著兩截頭髮飄落,稍微滿意。
屋子另一頭,韓孺子正在與杜摸天交談,這麼大的事情,他不能向杜穿雲的爺爺隱瞞。
老爺子並不驚訝,淡淡地說:“玩玩就好。別惹出事。”
杜穿雲抬頭說:“放心吧,爺爺,我出手有分寸。”
“嘿,你才鬥過幾次,就敢說自己有分寸?打架不是比武,就算是經驗豐富的老劍客,也保不齊失手。”
張有才低聲道:“原來你沒真殺過人。”
杜穿雲瞪他,卻沒有反駁。
杜摸天起身向倦侯拱手告辭,沒多久又回來了,扔給杜穿雲一根硬木棍。長度與短劍相差無幾,“用這個。”
杜穿雲剛磨好劍,十分滿意,看著膝蓋上的木棍。大為不滿,“我是劍客,不是乞丐,拿根木棍算什麼?我寧可空手。”
“那就空手。”杜摸天對孫子從不客氣,“劍客是那麼好當的嗎?爭強好勝、嗜殺無度,那是用劍的混子。不是劍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