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匈奴哨兵在雪中互相能夠望見為止,距離大河四五里遠,他自己又前行半里左右。
中軍帳內外的混亂一直沒有傳到這裡。
楚軍哨兵已經傳信說鎮北將軍的信使正在趕回,因此望見雪中一騎駛來,蔡興海並不意外,只是緊緊盯住來者,希望聽一句“將軍平安”,這比哨兵定時傳來的“平安”更具說服力。
韓孺子低著頭,直接駛到蔡興海面前,勒住韁繩,抬頭小聲道:“別吱聲。”
蔡興海險些從馬上跌落,很快反應過來,又驚又喜,急忙點頭。
“讓大家退後二里,然後再告訴他們我回來了。”
“是。”蔡興海調轉馬頭,儘量抑制心中的興奮,以正常的速度回到隊伍前,傳令退後。
不遠處的三名匈奴哨兵看到了這一切,鬆了口氣,與一隊楚軍相隔如此之近,實在讓他們感到緊張。
韓孺子跟在後面,逐漸加快速度,在兩裡以外與隊伍匯合。
鎮北將軍竟然獨騎返回,所有人都是既吃驚又高興,可是已經得到蔡興海的命令,不敢表露情緒。
附近沒有匈奴人,只有楚軍哨兵,他們應該不會多事,韓孺子立刻命令幾名士兵去打探南岸的情況,他獨騎返回是要平定混亂的,如果一切太平,他就得執行另一套計劃。
士兵很快返回。
南岸中軍帳不僅混亂,而且是一場大混亂,隨時都可能失控,漫延至全體楚軍。
韓孺子稍稍安心,與此同時還感到悲哀,他料到了混亂,卻無力提前阻止,只能採取出人意料的辦法,接下來才是真正的考驗,他可預料不到混亂的程度,更預料不到自己的聲望是否足以平定混亂。
韓孺子帶著蔡興海的五百人向大河疾馳,南岸的叫喊聲越來越清晰,過河的時候,他已經能看見中軍帳前的混戰。
更多計程車兵看到了鎮北將軍。
韓孺子摘下普通士兵的頭盔,身後沒有將旗,但是有五百名將士的追隨與襯托,即使是沒見過鎮北將軍的人,也在幾乎一瞬間認出了他,甚至不用向同伴詢問。
南岸距離中軍帳最近的一些士兵已有亂相,他們想知道嶺上的將領們是不是在互相殘殺?楚軍還有沒有統帥?
鎮北將軍的出現立刻阻止了混亂的萌芽,他就是統帥,沒人懷疑。
韓孺子沒有停留,他知道,如果想迅速制止混亂,他必須以最快的速度直達混亂的核心,這樣的做法有點冒險,但是值得。
嶺上的將士還沒有發現鎮北將軍的迴歸,正在惡言爭吵、刀槍相向,指責對方是混亂的始作俑者,各種關於陰謀的猜測層出不窮。
蔡興海帶領一隊騎兵衝進人群,強行將大家分開,並闢出一條直達中軍帳前的通道。
韓孺子騎兵前行,終於,帳前的所有人都看到他,意外、惶恐、驚喜、猜疑……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情緒,但他們終究停止了爭吵,全都安靜下來。
安靜並不是屈服,鎮北將軍一句話說錯、一道命令不對,都可能重新引發混亂,而且是再也無法平定的混亂。
三具屍體擺在帳前,一具是軍正柴智,一具是東海王的隨從,一具是某名軍官,雖然寡不敵眾,無名隨從最後還是抓住一名陪死者。
韓孺子跳下馬,發現事態比他想象得要嚴重,柴智該死,死得卻非常不是時候。
他向四周掃了一眼,沒看到東海王的身影。
第一百八十六章 同仇敵愾
韓孺子從來沒有如此緊張過,周圍的人成千上萬,卻都敵我難料,他們可能成為最強大的助力,也可能突然舉起刀槍殺過來,決定一切的關鍵或許只是一句話、一個動作、一個聲音、一片雪花……
韓孺子看著地上的三具屍體,不知道第一句話該說什麼。
中軍帳內,十幾名將領慢慢走出來,他們之前害怕受到復仇者的波及,全都躲在最裡面,直到這時才敢露面。
北軍都尉劉昆升總在猶豫不決,與鎮北將軍對視的一瞬間,他跪下了,這是第二次了,少年在最為意想不到的時候出現。
其他將領也都跪下,即使此前支援柴智的幾個人也不例外。
韓孺子坦然接受他們的跪拜,沒像平時那樣請他們起身,他轉過身,解下披風,接著開始脫身上的甲衣,蔡興海早已跳下馬,守在一邊,這時趨步上前,幫助鎮北將軍解甲。
韓孺子動作比較慢,誰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劉昆升等人抬頭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急忙又都垂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