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孺子記得這位顧命大臣,在勤政殿裡,蕭聲的立場飄忽不定,像是崔太傅的附庸,卻不是總為崔家說話,在韓孺子的印象裡,這位重臣心事難測。
張有才前去衙門通報,韓孺子率兵隨後,結果張有才很久都沒回來,他的隊伍在離衙門不遠的地方遭到攔阻,那是一群風塵僕僕計程車兵,身上的披風還沒解下,臉上有著一股明顯的傲氣,只在面對鎮北將軍時才稍稍收斂。
韓孺子沒有硬闖,坐在馬上等了一會,向攔路的軍官問道:“你們不是皇宮宿衛吧?”
宿衛分為若干營,服飾比普通將士要鮮豔,這些人身穿的卻是普通盔甲。
軍官微微一愣,回道:“我們是兵部內衛,還有一些人來自大都督府。”
韓孺子笑著點頭,心中有數了。
張有才匆匆跑出來,身後跟著一名士兵。
“左察御史大人召鎮北將軍入見,只許一人,其他人各歸本部。”士兵高聲宣告。
一個“召”字惹怒了韓孺子的衛兵,眾人橫眉立目,甚至伸手握住兵器,蕭聲帶來計程車兵也都嚴陣以待,但是人數不佔優勢,不免有些緊張。
韓孺子跳下馬,揮手示意自己的人無需憤怒,然後對蔡興海和晁化道:“你們在此等候,我去見蕭大人。”
兩人都不同意,尤其是蔡興海,顧不得身份與保密,拉著鎮北將軍走出幾步,小聲道:“柴將軍、劉都尉和我說服了不少將領,大家本來想等鎮北將軍一到神雄關,就……就擁立您再次稱帝,沒想到……”
韓孺子吃了一驚,“你們膽子真大。”
“實在是冠軍侯步步緊逼。”蔡興海小聲將來自兵部和冠軍侯的兩封信簡述了一遍。
韓孺子恍然大悟,同時又有點哭笑不得,當初是他鼓勵柴悅放手奪取北軍大權的,看樣子,柴將軍深以為然,而且走得更遠。
韓孺子轉身看了一眼,蕭聲帶來計程車兵越來越顯緊張,正往一塊靠攏,他對蔡興海道:“既然這樣,我更應該去見蕭欽差。”
“鎮北將軍不要自投羅網,咱們……咱們乾脆帶兵衝進去吧。”
“不必,我自有辦法應付。蕭欽差是文官,不是武將,別把他嚇著了。”韓孺子微微一笑,揮手將晁化叫過來,低聲道:“初更鼓響,我若不出來,你們就衝進去。”
天色已暗,離初更大概只有兩刻鐘左右,晁化領命,蔡興海也稍稍安心。
韓孺子最後看了一眼混在衛兵中的孟娥,向她點下頭,獨自邁步向衙門裡走去,張有才、蔡興海等人隨行,都被攔下。
衙門裡已經點起燈籠,韓孺子在這裡住過幾天,沒有陌生感,對站立兩邊的內衛士兵也不在意,大步前行,那些士兵反而目光閃爍,不敢正眼看他。
大堂上,眾將仍跪在地上,蕭聲端坐在書案後面,身邊並無衛兵。
韓孺子立而不跪,也不拱手,只是點下頭,“蕭大人一路辛苦。”
蕭聲的神情越發嚴肅,不冷不熱地說:“還好,雖然辛苦些,總算順利,本官此行……”
韓孺子不打算試探,上前一步,問道:“蕭大人帶來聖旨了?”
蕭聲一怔,“聖旨?什麼聖旨?”
“匈奴大軍犯境,邊疆楚軍幾乎每日都向京城遞送軍情,全軍將士時時懸望,只盼聖旨到達,蕭大人親來,想必是帶著聖旨吧?”
蕭聲神情微變,“本官受大都督府與兵部委派……鎮北將軍還是先說說匈奴人吧。”
韓孺子猜得沒錯,左察御史手上沒有聖旨,所以只能帶來數百名內衛士兵,而不是皇宮宿衛,他很可能連加蓋寶璽的兵部調令都沒有。
韓孺子走向書案,跪在地上的眾將紛紛讓開,突然間都被點醒了:欽差欽差,沒有聖旨,何來的欽差?
柴悅等人並不笨,只是心中有鬼,被左察御史與欽差的頭銜嚇住了,完全沒想到聖旨的事,韓孺子卻是天天想著京城的動向,推測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因此第一反應就是有沒有聖旨。
他走到書案前,微笑道:“請蕭大人宣讀聖旨吧,我們可都等急了。”
蕭聲的身子挺得更直,面對著曾經坐在寶座上的傀儡皇帝,他心裡不可能坦然自若,這是一次戰鬥,他必須在氣勢上壓過廢帝,他的優勢是年齡、身份與經驗。
“我沒有聖旨,我是代表兵部前來……”
韓孺子收起笑容,“蕭大人不是在開玩笑吧,歷朝歷代,大將在外,只領君命,兵部若有調動,也需加蓋寶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