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時,崔小君身邊的侍女還是從前的宮女,不知為什麼換人了,他並不在意,問道:“夫人來過了?”
“嗯,來過,不讓我們喚醒倦侯。”
想到妻子剛才就在身邊,韓孺子露出微笑,“她現在去哪了?”
“奉旨進宮,剛離開……”
“什麼?”韓孺子一驚,連聲音都變了。
丫環綠竹笑道:“倦侯不必擔心,夫人經常進宮,從不在裡面過夜,頂多兩個時辰也就出來了。”
“夫人經常進宮?”韓孺子更驚訝了,他在崔小君的信中從未見她提及過此事。
“是啊,之前都是我陪夫人進宮的,今天換了人,是倦侯帶回來的那個……”
“孟娥。”
“對,孟娥姐姐送夫人進宮的。”
韓孺子稍覺放心,“夫人進宮見誰?”
“不是崔太妃,就是王美人。”
韓孺子的心又放下一點,微笑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夫人若是回來,馬上來通知我,不管我在做什麼。”
“是。”
丫環退下,韓孺子卻不知道該做什麼,白天的時候,他與那個不知真假的“淳于梟”談得不多,許多問題沒有說清楚,現在反而沒了頭緒。
他在椅子上坐了一會,隱約覺得那上面還有夫人留下的餘溫,拿起書看了看,崔小君又翻了二十多頁,顯然在這裡坐了很長時間,她在倦侯看過的那一頁放了一枚竹製的書籤。
“來……”韓孺子想起張有才不在身邊,他的親信大都留在了神雄關,於是起身,將半杯殘酒一飲而盡,親自去找來杜氏爺孫,有件事情他還一直沒問。
“不要命什麼時候為夫人做事了?還有,你們怎麼與望氣者聯絡上的?”
杜穿雲畢竟從小練功,體質極佳,比韓孺子奔波的時間更長,恢復得卻更快,昨晚睡了一覺,今天已經與平時無異,可他不願意進書房,站在門口,隨時都能推門出去。
杜摸天回道:“不要命是一個月前主動找上門來的,他曾經幫過倦侯,所以夫人很信任他,望氣者一直跟不要命聯絡。”
“不要命怎麼稱呼那位望氣者?”
“皇甫先生。”
韓孺子嗯了一聲,心想自己果然犯了錯誤,望氣者是淳于梟的可能性更低了。
一名僕人匆匆跑進來,韓孺子心中一喜,以為夫人回來了,結果僕人只是說大門外有人求見,自稱叫楊奉,是倦侯的熟人。
倦侯府裡換了不少新人,不認得從前的總管了。
韓孺子立刻起身,跑出書房,親自前去迎接。
杜穿雲讓到一邊,對爺爺說:“咱們欠楊太監的人情什麼時候能還清啊。”
“他的人情早還清了,仔細算算,他還欠咱們呢。”
“咦,你不早說,那咱們留在倦侯府幹嘛呢?”
“唉,人情是山,翻完一座還有一座,咱們不欠楊奉,卻欠倦侯和夫人。”
“不是吧,他們欠咱們還差不多。”杜穿雲瞪大眼睛,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做了這麼多事情,居然還虧欠倦侯,就像是擲骰子,明明贏多輸少,最後一算賬,銀子卻少了幾兩。
杜摸天心情極佳,在孫子頭上輕輕拍了一下,“跟我行走江湖這麼久,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嗎?人情向來是一筆糊塗賬,你欠我我欠你,最後就變成了交情,現在讓你離開倦侯,你能做到嗎?”
杜穿雲撓撓頭,“這個……是有點捨不得,我還想著有朝一日跟著倦侯當將軍呢。”
“你當將軍?還是少害點人吧。”
杜穿雲嘿嘿笑了幾聲,“那楊奉又是怎麼回事?人情債還清了,咱們跟他也沒什麼交情。”
杜摸天收起笑容,“楊奉是個怪人,他了解江湖、利用江湖,卻從不留戀,更不欠下人情債,對他,務必要小心應對。”
杜穿雲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太監都是怪人……也不對,蔡興海就跟楊奉完全不一樣。”
韓孺子將楊奉帶進來了,杜穿雲立刻閉上嘴,記得爺爺的話,矜持地向楊奉點下頭,神情要多嚴肅有多嚴肅,反而是杜摸天,抱拳致意。
楊奉根本沒理杜穿雲,只向杜摸天還禮。
韓孺子壓抑不住心中的興奮,大聲道:“楊公已經辭去北軍長史之職,從今以後,他又是倦侯府總管了。”
杜摸天微笑道:“恭喜倦侯又得一員大將。呃,你們聊,我們爺倆兒就不打擾了。”
韓孺子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