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釣魚,就叫漁翁吧。”
對方不願透露真實名姓,韓孺子也不強求,拱手道:“多謝漁翁前輩收留我等,我的那些同伴呢?”
“有的走,有的留。”漁翁的話像是敷衍,又像是有所指,停頓片刻,他轉移了話題,“你在冬天釣過魚嗎?”
“沒有。”韓孺子從來沒釣過魚。
漁翁重新上餌,“冰釣很有意思,從中能夠領悟到一些道理。”
他沒說道理是什麼,韓孺子看了一會,忍不住道:“耐心等候方有收穫?”
老者笑道:“你說的是條道理,我領悟到的是一定要多穿棉衣。”
韓孺子也笑了,外面的確很冷,還好風不是很大,他能受得了,可他不喜歡這種莫名其妙的談話,等了一會,直接問道:“據說有江湖人沿河巡視,他們找不到這裡嗎?”
“能,今天早晨來過一批。”漁翁將魚竿放在架子上,抬頭道:“但他們不會過河,這是約定,你現在非常安全。”
“約定?什麼約定?”
漁翁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倦侯不關心京城都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關心,可我不認識你。”
“無妨,我隨便說說,倦侯自己判斷準確與否,也可以日後再做打聽。”
韓孺子越來越覺得詭異,可杜摸天和不要命將他送到這裡,顯然對漁翁非常信任,他沒必要非得刨根問底,於是道:“有勞漁翁。”
“冠軍侯最早回京,已經取得不少宗室子弟以及朝中大臣的支援,尤其是宰相殷無害。殷無害位極人臣,按理說應該無慾無求了,可他當年給前太子當過師傅,對前太子被廢耿耿於懷,因此一心想要將太子遺孤送上寶座,他的心情,倦侯可以理解吧?”
“嗯,理解。”
“太傅崔宏訊息靈通,反應也很快,雖然本人沒有回京,但是暗中佈局已久,取得不少勳貴世家的支援,能與冠軍侯、殷無害分庭抗禮。”
“崔太傅又要拋棄東海王了?”韓孺子問道,崔宏佈局已久,東海王卻一無所知,因為一次意外才被迫逃回京城,一點也不像是在與舅舅配合。
“崔太傅的真實想法沒人知道,總之他一直與冠軍侯保持聯絡,可東海王遠道而歸,他也很高興,立刻派兵將外甥送入京城,既是保護安全,也是耀武揚威,讓眾人明白,帝位之爭還沒有結束。”
“皇宮裡究竟發生了什麼?”韓孺子對這件事最為關心。
漁翁盯著水面看了一會,確認沒有魚上鉤之後,他說:“皇帝得了重病,已是奄奄一息,隨時都有可能駕崩。”
“什麼病?”
“十位御醫倒有十一種診斷,總之是種怪病,皇帝年紀輕輕,卻吃不下去飯食,每餐必吐,如今已是骨瘦如柴,躺在床上,很久沒起來了。”
韓孺子印象中的皇帝還是那個胖乎乎的八九歲孩子,“太后呢?”
“太后也染上疾病,狀況比皇帝要好些,時好時壞。”
“宮裡已經兩個月不肯批覆任何奏章了吧,為什麼?”
“皇帝久治不愈,太后明白,帝位爭奪又要開始了,可是今非昔比,大楚內憂外患不斷,她不能再從宗室子弟中隨意選擇年幼者繼位了。所以,她想出一個辦法。”
漁翁又看了一眼水面。
韓孺子有一種感覺,漁翁對太后比對冠軍侯更熟悉。
“太后想出的辦法就是諸子爭位,強者登基,以挽救大楚江山。”
“嗯?”韓孺子吃了一驚。
“當然不能公開爭位,那樣的話太失體統,得由太后制定規矩,由她親自監督,這就是為什麼她一直不肯批覆奏章,一是皇帝病重,她自己也不舒服,二是防止被人利用,奏章是大臣的武器,一不小心,就可能影響到朝堂格局,以致諸子爭位時不夠公平。”
韓孺子沒能完全掩飾住心中的憤怒,“朝廷遲遲沒有旨意,邊疆差點因此失守。”
“可朝廷一旦頒旨,倦侯很可能命喪塞外,再也回不來了。”
韓孺子微微一愣,的確,朝廷當初若是對匈奴人的到來立刻做出反應,所任命的大將絕不可能是鎮北將軍,有聖旨在,他也沒機會奪印、奪權、奪兵。
“當然,太后並不是想要保住誰,只是不願被人利用。如果匈奴大軍真的攻到塞下,她也只能頒佈旨意了。”
韓孺子輕輕搖頭,宮中不知邊疆危險,面對強敵居然如此兒戲,很快,他開始感到疑惑:這不像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