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沒留下多少人守關,他們也不擅長、不喜歡守衛高牆,總覺得不如平坦的草原自由自在。
第一道關卡只用不到半個時辰就被奪回。
鄧粹一下子意識到,自己揀了一個大便宜,只要膽子夠大,還能接著揀。
讓鄧粹制定一項無懈可擊的進攻或是防守計劃,他做不到,所以每到這種時候他都找藉口睡大覺,將具體事務交給麾下的將官,可是論到分析大勢、當機立斷,他有著近乎完美的敏銳直覺,好像冥冥之中有神靈相助。
鄧粹立刻下令,全部楚軍無需保持隊形,全速前進,以搶佔關卡的多少論功,而且不準強攻,最多花費一個時辰,攻不下來就放棄。
皇帝在晉城、柴悅在燕南與匈奴人苦戰之時,鄧粹的軍隊卻如脫韁野馬一般,在關內、關外兩線並進,搶奪那些被匈奴人佔據的長城關口。
鄧粹其實失去了一個機會,為了全殲燕南楚軍,大單于調動了關內的一多半匈奴軍隊,從馬邑城到晉城之間,只有少量匈奴軍隊駐守,塞外楚軍完全能夠長驅進入,直奔晉城救駕。
但在當時,沒人瞭解這些情況:楚軍不知道匈奴人南調,匈奴人也不知道塞外楚軍東進。
少數發現異常的斥候,此刻正在路上狂奔,傳遞的訊息一開始根本無人相信。
訊息最不靈通的人,正是被圍困的晉城軍民。
匈奴人的拋石攻勢持續到後半夜,晉城南牆已是殘破不堪,守城士兵傷亡太大,只能退至城下。
皇帝也離開城頭,與普通士兵一樣,在馬上吃了幾口乾糧,準備進行最後的決戰。
城外是匈奴人的地盤,楚軍不打算出城,而是要在城內展開巷戰。
老弱婦孺都被送到城牆完整的北城,楚軍將士在北城的街道上排列,除了少數將領,大部分人步行,馬匹以及牛羊都被安排在前方,當作城內的第一道防線。
楚軍被分成兩部,東部由樊撞山指揮,西部歸皇帝,蔡興海交出指揮之責,帶領僅存的數百名宿衛軍保護皇帝。
凌晨時分最黑的一刻,匈奴人確認晉城已破,結束拋石,派兵進城。
匈奴人順利過橋,迅速整理城牆各處缺口的亂石,隨後一擁而入。
他們遭遇的第一撥“敵人”不是人,而是一群被尾巴上的火把驚到的發瘋牛馬。
匈奴人受到衝擊,一時間大亂,攻勢受挫,可是沒多久,他們就重整隊伍,像一條條長蛇鑽進蜂巢。
晉城並非大城,街道沒有多寬,堆積了大量的土石磚瓦,騎兵和弓弩的優勢在此蕩然無存,匈奴人只能下馬,一步一步地與楚軍爭奪路段。
巷戰持續了一個時辰,天已大亮,匈奴人進展緩慢,於是換了打法,開始放火。
晉城沒剩下多少房屋,尤其是南城,幾乎都被拆除,給城內的器具騰地方,給守城提供土石,只留下一段段參差不齊的牆壁,令馬匹無法隨意奔跑。
可火還是燒起來了。
楚軍居然趁機發起一次反擊,將放火的匈奴人攆到城邊,隨後就地取材,用堆積在路邊的泥土撲滅各處明火。
城內的五具攻城器全是木製,體積龐大,無法移動,燒起來之後也很難撲滅,只能任其燃燒。
火焰沖天,城外的匈奴人大受鼓舞,再度入城,將楚軍一步步逼退。
韓孺子早已下馬,在街上跑來跑去,這時候命令不重要了,皇帝本身就是激勵士氣的最重要手段,他身邊的人大都跟丟了,只剩下張有才和蔡興海等幾名太監,其他人都在與將士們一塊戰鬥,連孟娥等侍衛也不例外。
沒人問皇帝為什麼要守這座城,連皇帝自己也不想,所有人都進入一種近乎無意識的癲狂狀態,就是不肯退讓,也不肯投降。
韓孺子覺得不需要再跑來跑去了,他還一直沒跟敵人直接接觸,是時候加入戰鬥了,於是對張有才說:“你留在後面。”
張有才也拎著一口刀,一個勁兒地搖頭。
“你打不了仗,如果我受傷了,還需要你的照顧呢。”
張有才這才勉強點頭,與另外兩名太監留下待命。
韓孺子向蔡興海笑道:“又是巷戰,還記得皇宮裡那一次嗎?”
蔡興海當然記得,當時他帶著皇帝在長巷中逃亡,身後是十幾名江湖客追趕,正是在那之後,他對皇帝死心塌地,於是哈哈大笑道:“場面更大,而且我的腿沒有受傷,可以盡情殺一次啦。”
兩人爭搶著向前跑去,張有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