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妃與太后的容貌頗有幾分相似,只是經常微笑,顯得柔和許多,“可也有不少人說,就是因為太后,朝廷才會這麼亂。”
“誰說的?抓起來關進大牢,劾他一個大不敬。”東海王像是真被氣到了。
皇太妃笑容更盛,隨後嘆了口氣,“抓是抓不完的,眼下正是用人之際,更抓不得了。”
韓孺子沒有參與談話,可他有一種感覺,皇太妃是為他而來的。
東海王東拉西扯了一番,最後終於說到他真正關心的事情:“要說朝廷裡誰是忠臣,肯定是太傅崔宏,這跟他是我舅舅無關,我在舅舅家住過很長時間,親眼看到舅舅不分日夜地為國家操勞,他經常說:‘崔氏以外戚取得富貴,若不盡忠盡責,日後有何面目去見武帝與武皇后?’”
“咱們都知道崔太傅的一片忠心,否則的話,太后也不會將平定齊國的重責交給崔太傅。”
“可氣的是那些大臣,居然汙衊我舅舅與齊王勾結,這怎麼可能?我舅舅官至太傅、爵至古陽侯,親屬皆在京城為官,齊王若是得逞,崔家首先倒黴。”
皇太妃笑著點頭,“東海王年紀雖輕,見識倒多,可嘆那些大臣,還不如你一個孩子看得明白。”
“大臣各懷心事,沒準想著投靠齊王升官發財呢。”
皇太妃沒接這句話,看向一直不開口的皇帝,“陛下今天的表現非常好,沒想到陛下還能記得那麼久以前的事情。”
東海王真想高喊一聲“皇帝是騙子”,卻不敢吱聲,只得悻悻地退到一邊,雖然與皇帝共住一間正房,他在皇太妃面前卻沒有坐下的資格,只能像太監、宮女一樣站著。
“別的事情朕也不懂,可是齊王世子懷疑朕不是桓帝之子,絕不可忍。”韓孺子答道,抬頭瞥了一眼東海王,看到他露出鄙夷至極的神情。
“那次聚會我也有印象。”皇太妃微微仰頭,“那是武帝唯一一次召見所有兒孫,記得那天早晨,我和太后一塊送你們的皇兄出府,那時候他還不是皇帝,連皇太孫都不是。回來之後他很高興,說皇帝爺爺很喜歡他,將他抱在懷裡說了好多話。”
皇太妃的聲音裡滿是溫情,韓孺子和東海王卻不敢接話,自從進宮以來,這是第一次有人向他們提起皇兄。
皇太妃長嘆一聲,“對了,先帝的諡號已定,思帝,道德純一曰思、大省兆民曰思、外內思索曰思、追悔前過曰思,對我和太后來說,這是思念的思。”
韓孺子和東海王更沒法回應了。
“還有陛下的年號,太后有一個想法,以為陛下是思帝之弟,兄終弟及,不算繼承,而是代立,所以年號沒必要更改,還是‘功成’,功成元年、功成二年……一直用下去,陛下覺得怎麼樣?”
韓孺子甚至沒料到這種事情還會徵求自己的意見,於是點頭,“這樣挺好。”
皇太妃笑了笑,起身道:“陛下安歇吧,有什麼需要,告訴侍女直接通知我就好。”
韓孺子點頭,沒明白皇太妃來這一趟有何用意。
兩名太監和兩名宮女送皇太妃出門,東海王躥到皇帝面前,極小聲地說:“你沒明白太后和皇太妃的用意嗎?”
“什麼用意?”
“年號‘功成’,是從《道德經》裡摘出來的,用在前皇帝身上,是‘功成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的意思,用在你身上——那是告訴你‘功成身退’,太后就要收拾你了!”
第二十五章 奇怪的宮女
宮女佟青娥留在東暖閣服侍皇帝,很快就鋪好了被褥,幫皇帝換上睡覺時的小衣。
韓孺子早已習慣受侍者擺佈,木然地配合,腦子裡胡思亂想,太后、東海王、孟娥、楊奉等人輪番登場,不給他一點空閒,以至於好一會才發現佟青娥仍站在床邊,可他已經換好小衣,只等躺下睡覺,用不著別人服侍了。
“還有事嗎?”韓孺子客氣地問,心裡卻想,名字裡有“娥”的宮女一定不少,孟娥、孟徹沒準都是化名。
佟青娥莫名其妙地有些臉紅,輕聲說:“奴婢服侍陛下就寢。”
韓孺子從來沒見過哪位宮女像她這樣害羞,微笑道:“你已經服侍過了。”
“嗯。”佟青娥沒有動。
“你是第一次服侍別人嗎?”韓孺子很願意與人聊天,之前是求之而不得,那些太監和宮女跑得一個比一個快,誰也不願意留在皇帝身邊,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忙完自己的活兒之後不肯離開。
佟青娥點點頭又搖搖頭,“這是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