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片刻,韓孺子悄聲說:“待會有人要進來催咱們起床,我得……呃……”打嗝沒有完全停止。
皇后微微點頭,往床裡蹭了蹭。她睡得顯然十分老實,被子幾乎沒怎麼變化。
韓孺子躺進被窩,心裡想著對東海王的承諾,發現打嗝又有要變嚴重的趨勢。
敲門聲響,“陛下,可以起床了。”
等到第二次敲門,韓孺子說:“進來。”
眾多宮女魚貫而入,皇帝與皇后再次進入行動木偶般的生活,穿衣,去不同的房間裡沐浴,換新衣,薰香,打扮得整整齊齊,一塊去給太后請安。
皇后在新婚第一日拜見太后,禮節還是很重的,慈順宮的庭院裡擠滿了女官與執事太監,皇帝與皇后先在門外跪拜,皇帝留下,皇后單獨進屋,接受太后的訓導。
韓孺子希望皇后學到得越少越好。
人群中沒有東海王的身影。
剛剛大婚的皇帝也要去聽政,表示以萬民為本。關東又有訊息傳來,戰事跟預料得一樣順利,但是叛兵遠未被肅清,齊國境內頗有幾座城效忠齊王,堅守不下,最關鍵的是,首逆者齊王本人還沒有落網,自從洛陽兵敗之後,他一下子消失了,太傅崔宏分出大量兵力追查齊王下落,線索不少,全都無疾而終。
跟往常一樣,韓孺子在勤政閣裡沒待太久,總共不到一刻鐘的時間裡,他頻繁聽到一個陌生的名字——淳于梟,聽上去不像是朝廷官吏,也不是地方豪傑,有幾分像是齊王的軍師,還有點法師的意思。
太監請皇帝起駕回宮時,韓孺子終於忍不住了,開口向宰相問道:“這個淳于梟……呃……是什麼人?”
皇帝極少提問題,打著嗝說話更是前所未有,宰相一時有些發愣,簇擁皇帝的太監們也頗為緊張,直到聽政閣內遲遲無人出來阻止,殷無害才一躬到地,顫聲道:“淳于梟乃關東望氣之士,就是他蠱惑齊王起事,實為謀逆之主。陛下放心,淳于梟絕不會逍遙法外太久。”
望氣之士,韓孺子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不是很理解,但是沒再多問。
皇后不在泰安宮,不知被帶到哪去了,整個白天都沒回來,韓孺子反倒安心,沒別的事做,就一直執行逆呼吸法,壓制打嗝的衝動。
下午,上官皇太妃來了,監督一群太監與宮女收拾新房,只有很短的時間能與皇帝私下交談。
“好好對待皇后,以後她會很有用。”
韓孺子關心的不是“以後”,小聲問:“那天到底是誰將紙條塞給我的?”
皇太妃不太想回答,尋思片刻才說:“張養浩,是羅煥章選定的人。”
解決一個疑惑,韓孺子又問道:“你說太后害了思帝,有證據嗎?”
皇太妃正是為此而來,回答得很乾脆,“有,左吉就是證據,陛下若能收服左吉,就能知曉真相。”
第三十五章 侍從之爭
左吉有一個軟肋,可以用作要挾,皇太妃沒說具體內容,而是請皇帝做好準備,只有在他願意採取行動的時候,皇太妃才會透露詳情。
韓孺子不打算立刻動手,他必須先進行另一項計劃,先與母親取得聯絡。
婚後第七天,皇帝的生活已經恢復正常,在凌雲閣裡進午膳的時候,趁貼身太監不在,韓孺子遞給東海王一枚珍珠。
珍珠不大,顏色暗淡,東海王拿在手裡看了一會,“這是我家扔掉的東西,被你揀去了嗎?”
“這是我進宮時鑲在帽子上的一顆珍珠,母親親手縫上去的,一定會認得,當作信物吧。”韓孺子笑道,不願在東海王面前流露傷感。
東海王將珍珠收起,“你從前可真是……窮人,我都有點可憐你了。”
“我寧可回到從前。”韓孺子指了指桌上的菜餚,又望向窗外的花園,“珍珠起碼屬於我,皇宮裡有哪樣東西真的歸我所有?”
東海王無言以對,他的處境比皇帝還要更慘一些,連表面上的名號都沒有,過了一會他問:“你確實沒碰皇后吧?”
“你可以去問她。”韓孺子問心無愧,接連幾個晚上,他一直睡在椅榻上,皇后崔小君開始有點迷惑,後來就接受了,一句也沒多問,看樣子她也不喜歡與別人同床共枕,四天前她搬往皇后專用的秋信宮,兩人再沒見面。
“她住在秋信宮,身邊一大群人,裡面肯定有不少太后的耳目,我現在還不能接近她。有你的保證就夠了。”
“我保證,你也得快點行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