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魏子修,他的目光堅毅而憂傷,有恨意帶著狼狽的色彩劃破他的眸底,那哀怨的眼神彷彿在理解與悔恨之間來回碰撞!
祈夜知道,他該鎮定,他們都錯了,他不是拯救這些宮人和御醫的天神,他是自願為雲傾揹負罪孽的一個極其自私而殘忍的死神!
一片虛恍的視線中,他看到曦澤冰冷的眼神變得扭曲,他伸出自己枯乾的手,拉住祈夜的衣衫,說道:“祈夜,救皇后!朕……朕……朕不是那個意思!”
祈夜冷漠的抽回自己的手,解釋和掩飾已經來不及了!在這一刻,這些都是多餘的!
他不怕這懷疑,原本就是有愧在先!
他相信這一刻,自己是冷靜的,極其冷靜的!
望聞問切之後,哦,不,沒有問,不用問!
中宮之病源於心傷,心傷源於夫妻“情斷”和沈綠衣的逝去!
能解者,唯夫妻冰釋前嫌和沈綠衣復生!
缺一不可!
如今,夫妻已然冰釋前嫌,可是,沈綠衣卻不能復生!
合眸,在人前,男兒的眼淚只能流進心口,絕不能流出眼眶!
——來不及了!
祈夜站直了身子,睜開雙眸,他的眸底映照著曦澤熱切的雙眸,那裡水霧凝結,他望著自己笑,他掌心死死捏著的那一團最後的遺言,那道致命的遺言,終於從他的掌心滑落掉落於地,他又伸手來拉祈夜,悽悽的哀求道:“祈夜,朕求你救皇后,朕承諾過你,朕活多久,就保你活多久,這麼多人都在,朕再說一次,天地為證,朕活多久,就保你活多久,你救皇后,救她……朕不想當鰥夫!”
帝王剋制眼淚大概是最艱難的事情,儘管外頭跪著的那些人沒有一個敢抬頭,可是,他還是那麼痛苦的剋制著:“祈夜,你看,你來以後,皇后的臉色好了很多,你看,她的眼睛有神了……”他充滿淚珠的龍目,十分醜陋的笑了,“她有精神了……她有救了,你快救皇后,用藥,用護心丹……祈夜,你救她啊……”
祈夜沒有抽回自己的走,他的眼淚在的心底流成了洪水,最後的祈盼都消散了,用殘忍成全的愛終於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他認!
他有罪!
他造孽太多,所以,自作孽不可活!
祈夜冷靜的說道:“不管那個傢伙最後寫了什麼,如果你已經不再信任我了,就下旨殺了我,我願意束手就擒……”
曦澤拼命的搖頭,可是,沒有用了!
祈夜開合的雙口,說著最後的讖語:“太遲了,我來得太遲了,沈綠衣的死和我們的誤會是殺死中宮的幫兇,可是,你記住,那個卑鄙小人才是殺死中宮的真兇,都是他做的!我們都被他騙了,他實在罪該萬死……因為,他讓我們都無法原諒自己!”
曦澤瘋了一般,吼道:“殺了他,殺了他,將他挫骨揚灰,將他鞭屍三天三夜,將他剁成肉醬餵狗,只要能救皇后,你想怎麼處置都可以……救皇后……”
祈夜冷漠的抽回自己的手,所有的力氣都散盡了,他冷漠的開合著雙口,說道:“皇后這是迴光返照,來不及了,這是她最後的時光,你抓緊時間聽聽皇后最後的心願,讓她……儘量走得安詳……我救不了皇后,我自認平庸,我就在外面,不會逃跑,你想讓我給皇后陪葬,就說一聲……”
話畢,他決然離去,對著跪在門口的那些人吼道:“哭什麼哭,全滾出去……滾啊……滾出去等死!”
——他不是天神,他從來都不是,他的存在從來就不是為了拯救蒼生,他連自己最愛的人都無法拯救,可笑,你們還期盼他來拯救你們,真是可笑!
曦澤撿起地上的那個紙團,將它撕成粉碎,他歇斯底里的吼道:“祈夜,我已經把這東西撕毀了,都撕毀了,你別走……你不要走……啊——啊——啊——”
“赫連曦澤,你最信任的兩個人都覬覦你的女人,你一生站在權力的巔峰,經歷無數悲喜風雨,請問,還有比這更打臉更諷刺的事情嗎?從現在開始,再也不要戴帽子,因為,你面前的走狗已經給你戴了兩頂綠得刺眼的帽子!哈哈哈哈……我的腳底有特製的訊號彈,三日後的子時你將它放入空中,那道你做夢都想得到的遺旨再也不會出現在公主的面前!”
這字字誅心的話語徹底化為了灰燼,這場搏上性命的君臣離間計徹底化為了灰燼,可是,太遲了,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屠刀和權勢,只能讓你更痛苦,它們從來不是救贖!
第一百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