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俺答,五體投地,痛哭懺悔,謹拜於萬壽帝君駕前。”蕭墨軒唸完最後一句,深吸一口氣,把奏疏折起。
各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傻了眼。
這算是一份稱臣的奏疏嗎?如果說是,可是隻字未提大明和韃靼之間;可若要說不是,聽上去明明就是俺答向皇上稱臣乞歸。
其實俺答當日所想,也是想用歸依教中來打動嘉靖,後來又在景虛的誘導下,乾脆直接上疏乞歸。其實這個法子。也是蕭墨軒和景虛事先便就商量好的。
嚴嵩和歐陽必進等人,頓時也是犯了難。
若要阻攔吧,卻不知道這該不該算朝臣們該管的事兒,略聽起來,分明就是教中的事務,人家道友之間商量些事情,幹自己這些朝臣們什麼關係。
若要不阻攔吧,俺答皈依,又奉皇上為師,分明就是歸了治下。日後定邊策,開邊貿,你還能繞得開這一層不成?雖然一邊是法理上地臣民,一邊是教中的弟子,可說到底,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況且,若真要阻攔皇上收歸俺答,又以什麼理由?道教的宗典上可是清清楚楚的寫著要“與人為善,容人有量。”,若要阻攔。不就是叫皇上背德嘛。
眼前這位皇帝陛下,可不是個吃素的主。當年剛剛即位時,就敢獨力與幾乎全體朝臣對抗,挑起“議禮之爭”,甚至不惜“血濺左順門”。自己這時候出來說話,萬一有個什麼地方說漏了嘴,不是找死嘛。
嘉靖老人家,也是疑惑的皺著眉頭,似乎還沒回過神來。
若是俺答上個稱臣的奏疏,自己懷著舊日的恩怨,倒未必能接受。可是眼下他卻是請求皈依教下,若是斷然拒絕,豈不是有損自己的“仙德”。而且俺答這一份奏疏,雖然看起來有些荒唐。其實卻是大對自己的胃口,也是對自己地“修為”的最大認可。仔細想來,心裡竟是十分的舒坦。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眾人還都在思量著,又見內閣大臣,兼禮部尚書袁煒站了出來,走到當中,倒身便呼。
“吾皇先遣蕭墨軒修武德於前,眼下又可修仁德於今。”臉上,當真是喜色漫溢,“皇上仙德,可見已是廣被四海。仁武兼備,幾乎堪比軒轅先祖。”
袁煒是禮部尚書,又是內閣大臣,此時由他來說這一番話,幾乎是再合適不過了。
此時,即使是嚴黨的那一幫人,又豈敢說一個否字。那些站在中間,左右飄忽的牆頭草,也看出了苗頭,朝堂之上,頓時充滿了喜慶的氣氛。
眾臣一個個走上前來,不吝用最華美的辭藻,大頌嘉靖老人家的“仙德”和“修為”。
嘉靖帝雖然從來就不缺少被歌頌的機會,可是這樣大規模地集會式歌頌,也是前所未見,頓時有些飄飄然,真的以為自己要飛上天去了。
“微臣未經朝廷和皇上許可,饋糧於俺答,還請皇上降罪。”一片喜慶之中,忽然又傳出一陣略有些不和諧地聲音。
大殿裡的道賀聲,頓時又戛然而止。
眼下這情形,如何個論罪法,卻是不大好說。
不過經過剛才那一番鬧騰,看樣子,俺答變成自家人,已經是八字畫下了一撇,無形之中,蕭墨軒的罪責也就不那麼好追究了。
“嚴嵩,依我大明律法,該是如何追究才是?”嘉靖微微一笑,把這個問題扔給了嚴嵩。
若是在一刻之前,嘉靖把這個
給嚴嵩,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天賜良機,可是眼下,一塊燙手的山芋。
嚴嵩的額頭上,已經微微的滲出一層汗珠來。
“雷霆雨露,莫非天恩。”嚴嵩不愧是嚴嵩,雖然已經有些老糊塗了,可是這些老伎倆,用起來還是手到拈來。
“蕭墨軒既然是皇上所派,任的又是軍職。既是軍事,便不可以常理所論。”嚴嵩微喘了一下,繼續說道,“在皇上和兵部未判其對錯之前,老臣又豈敢多言。”
嚴嵩說完,一雙眼睛卻是直直的盯住了楊博。
楊博來這殿上,其實原本沒準備說話,充其量也就是來湊個熱鬧。只是沒想到,繞了一大圈,棒子卻交到了自己手上。
—
一時之間,心裡也是不由得一驚。若是說蕭墨軒有罪,顯然是不合理,因為蕭墨軒所做的,其實他自己也想過,只是沒這麼膽量罷了。現在蕭墨軒做出來了,他倒是有幾分佩服。
可話說回來,蕭墨軒也算是自己兵部的人了,一個不小心,沒準把自己也牽連進去了,這也是斷斷不能接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