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在批摺子,抬頭就可以看見她坐在角落裡,跟自己手裡的筆較著勁。大多時候她不想抄書,只在西稍間一味躲懶,他也便由著了,只要想到她就在近處,日子也是如流水一般的過去了。
可到底這個抄書的由頭,也只能拘著她七天而已。從前他只不過有這樣的一個念頭,將她帶到眼前,真正瞧她個清楚,完完全全掌握在掌心,以免總是時不時有個魂牽夢縈的念頭出現在腦海裡,總是下意識在心底去探究、去打量她。
但真正得到了,與她朝夕相處,日夜相對在一起,卻發現七日,原來還不是足夠。
留不住得到的片刻歡愉,反而加劇了離去的悵然若失。
第62章
從養心殿出去的那天;她心裡的歡欣鼓舞,他難道瞧不出來?
瞧她那面上裝作冷靜、極力忍著雀躍的樣子;想來將她拘留在養心殿的那七日,她心底竟是覺得難熬。
到最後,就只他一個人懷念,覺得那七天的日子過得飛快;眨眼的工夫,便轉瞬即逝了。
常永貴回了話,皇上的臉色好像更不高興。
常永貴還能勉強在養心殿裡撐著侍奉,心裡早如熱鍋上的螞蟻亂爬;他到底是不如師父鄂囉哩機靈;伺候聖駕幾十年。現在連皇上心裡為什麼不高興;他完全摸不著緣由。
皇后娘娘領著一干嬪妃都在養心殿外候著大半天了;外頭天寒水冷的,凍壞了中宮皇后,他至少一頓板子是躲不過去了。
方才通傳時;皇上正忙著處理軍機要務,無暇理會後宮;這會兒忙過了那一陣;他瞧著聖上不悅;一時又拿不準該不該貿然再開口。
常永貴心底直後悔;剛才通傳的時候怎麼就不懂看準個時機;這會兒進退兩難了罷?皇后娘娘且還在外面等著他回信呢;這下可怎麼辦?
師父呀師父;平時他總做夢能有一天頂替師父的位子,可到美夢成了真,又發現自己根本就沒這金剛鑽,凡事沒有師父頂著,他現在過得日子可真叫個生不如死,度日如年。
“這幾天,後宮那邊都有什麼人過來?”
冷不防,聖上的聲音再傳過來,常永貴打了個哆嗦,忙站直了身子流利回道:“回稟皇上,前些天景仁宮進獻翡翠光素鼻菸壺一枚,鍾粹宮送來一個安枕的金鑲玉香囊給皇上,再就是漱芳齋、翊坤宮幾位常在繡了幾件寢衣奉與皇上,皇上瞧了一眼就叫奴才收起來放一邊了。”
果然呢,延禧宮一點動靜都沒有。
“皇,皇上,”常永貴瞧著皇帝陰測測的臉色,這好這會兒聖上提了後宮,他趕忙接著話茬道:“皇后娘娘領著後宮的嬪妃們候了快半個時辰了,您看這外面數九寒天的……”
“皇后?”顒琰這才想起來,皇后還在養心殿外候著呢。他自己心裡煩亂,剛剛又忙著處理三百里加急公文,忙過了就忘了方才通傳的事兒。
“皇后在外候著,怎麼現在才提醒朕?回去到慎刑司領五板子。”
“嗻。”常永貴暗暗呼了口氣,這五板子領下來,他今天這顆懸著的心總算踏實了,皇上真仁厚,罰也就五板子而已。若是先皇晚年那暴躁脾氣,他恐怕就要去見閻王爺了。
寒風凜冽,皇后領著幾個嬪妃在外候著,養心殿的門開啟,太監小練子出來道,皇上請皇后娘娘進去。
皇后娘娘抬手撫了撫髮絲,道了句,“走罷。”身後站著的簡嬪、淳貴人、春常在、榮常在依次跟著中宮娘娘身後,規行矩步進了殿內。
皇帝見後宮妃嬪,這會兒歇在了東暖閣,倚著身子靠在羅漢床的墊子上閉目養神,表情看起來不大痛快。
皇后帶頭行禮,身後的嬪妃們跟著齊行大禮,“臣妾給皇上請安。”
顒琰招招手,“都起來罷。”
“賜坐。”
皇后娘娘獲准坐到了羅漢床的另一側,簡嬪、淳貴人、春常在和榮常在便是按著位分坐在圓凳上陪著說話。
瞧皇上的臉色,說了兩句話就冷了場,也沒人敢擅自開口,只怕一個不小心,哪句話觸了到皇上的黴頭。
三天前是圓月之夜,皇上沒來儲秀宮,皇后就察覺了些苗頭。叫來敬事房和伺候的宮人一問話,才知道皇上這幾天心情都彷彿怏怏不樂。從初八那天晚上起,皇上幾乎就沒去後宮,本以為是信貴人哄了皇上去,調來了敬事房的記檔,上面記著皇上也不過就只是臘八那天歇在了承乾宮而已,信貴人費了挺大的功夫,也就留住了皇上一次。
伺候的宮人們回稟說,皇上這些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