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楚趕忙應是,順著說道,“是臣一直低估了她的妒心,才導致今次險情發生,臣有罪。”
宣和帝回過神來,瞧了瞧跪在地上的他,又冷笑一聲,道,“你的確有罪,犯錯在先,又無膽承認,堪稱懦夫!若此番寧王府果真出了什麼事,頭一個該殺的就是你。”
晏楚又是一通磕頭,用無比悔恨的語氣道,“臣認罪,不敢奢求陛下寬恕,此生得遇陛下,能為社稷盡心,也算了無遺憾,如今懇請陛下降罪。”
這話說得極是妙,看似請罪,實則卻是求情,宣和帝聽完,自是不會忽略他這些年的功勞。
說實話,相比於其他的大臣,晏楚確實算是能幹的,尤其又是宣和帝自己一手提拔,在朝中並沒有其他靠山,不像有的大臣,仗著自己的世家出身私下拉幫結派,或明或暗的跟君王叫板……
宣和帝暗自思量一番,面上卻不露喜怒,半晌,方道,“念你那時年輕,朕就不追究以往的過錯了,至於今次,雖是陸氏主謀,但亦與你脫不了干係,因此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語聲之嚴厲,足以令聞者心驚膽戰。
但晏楚心下卻悄悄踏實了。
他當即再度磕頭,做出惶恐的樣子,道,“臣知罪。”
便聽宣和帝發話,“撤你右丞相一職,降到戶部當差去吧,罰奉三年;另,撤陸氏誥命,就不必送去大理寺了,家醜不外揚,你自己處理了吧。”
輕飄飄的一句話,陸氏的結局便再也改不了了。
晏楚卻在心間直呼阿彌陀佛,所幸今次有驚無險,也所幸他將實話交代了出來,果真為自己和晏家,挽回了一片生機。
莫說罰奉三年,便是十年,對於有豐厚家底的晏家來說,也根本不算什麼,雖說官位也被降到了戶部,但到底還是在京中,只要有上朝的機會,他晏楚就還會有東山再起的那天!
更何況,此番順利將明珠的身世交待出來,也算解決了一樁心頭大事……
他趕緊磕頭謝恩,對宣和帝好一番感激涕零,而後,又試著道,“關於明珠的身世……畢竟錯在罪臣身上,罪臣願一力承擔,還望陛下與寧王殿下,莫要遷怒於她……”
宣和帝聞言眉間微凝,方想起來,這也是一樁麻煩事。
如此說來,此女生母乃是賤籍,還不若從前的那個農女出身呢!
宣和帝立時又要煩躁,對晏楚的氣不打一處來,然而畢竟君無戲言,方才話已說出,不能收回,想了想,只得道,“既然已經如此,那就先這樣吧。”
就是將錯就錯,也不打算再追究的意思了?
晏楚徹底鬆了口氣,忙又再度對宣和帝叩頭,“臣代明珠謝陛下天恩。”
這下好了,至少寧王府的這條路,他是保住了。
宣和帝隨意嗯了一聲,揚手道,“夜已深,你先退下吧,三日之後,去戶部領職。”
晏楚忙應是,又鄭重行了一次跪禮,而後,便退出了啟明殿。
回覆的路上,他想起今日的驚心動魄,不禁長嘆了一聲,還能有好好活著回家的機會,便是付出什麼代價,也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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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楚一走,啟明殿間稍顯安靜。
御前大太監高賀入了殿中,咳了咳,斗膽問道,“夜深了,不知陛下今日要去哪位娘娘宮中歇息?”
聞言,宣和帝從幽思中回了神,卻只淡生道,“不必了,今夜就在此歇著吧。”
高賀趕忙應是,心間替各位翹首以盼的娘娘們惋惜了一聲,也不敢怠慢,隨即招了司寢的小太監,叫其鋪床疊被,準備伺候君王就寢。
哪知等一切做完,宣和帝依然像有什麼心事似的,仍是揮揮手,令眾人退了下去,穿著寢衣,一人在燈下獨坐。
殿外,小太監眼望君王投在窗上的影子,不禁大為好奇,悄聲問高賀,“大總管,您說陛下今日這是怎麼了?若說是生氣,可也不像啊,怎麼好似無端傷感起來了?”
話音落下,卻見高賀登時瞪起了眼,拿著拂塵去抽他,罵道,“活膩味了是不是?竟然來打聽陛下的事?”
小太監嚇了一跳,趕忙求饒,高賀壓低聲斥道,“滾到遠處去,別叫咱家看見你,你不想活,我還想活呢!”
小太監連連應是,屁滾尿流的跑遠了。
而後,高賀再度瞅了瞅窗戶上君王稍顯落寞的影子,心間卻忍不住嘆息起來。
——也不知方才晏楚同陛下都說了什麼,竟引得陛下忽的又想起那位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