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見了飛奔而來的陸晉,隱約猜到是他擲的刀。她動了動唇:“馬車裡的人……”
陸晉看著這個躺在血中的女子,她此刻的形容是他從未見過的狼狽。他神色複雜:“馬車裡根本沒有人。”
這段時日,他處處留心,在嘉宜身邊設下重重保衛,不給人任何可乘之機。回去的路程不長,可他也早早做了準備。
他隱隱猜到了幕後那人是誰,但是沒想到她會在要緊關頭來這麼一出。
刺客已被拿下,他盯著眼前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女子,只見她聽完這句話後,神情古怪,似悲似喜,卻輕輕合上了眼睛:“那……也好。”
原來馬車裡沒人啊……
明月郡主自嘲一笑,懸著的心卻放了下來,漸漸意識全無。
這一天雪下得很大。鵝毛般的雪花紛紛落下,很快在地面上積了一層。
福壽宮上下安靜端肅,大氣也不敢出。
今日太后召了長寧侯府的韓姑娘進宮敘話,出宮後天氣轉寒,明月郡主出宮送衣,卻陰差陽錯被馬踩傷。
皇帝盛怒,令太醫院上下治好郡主。
太后擔憂、緊張而又自責,這個慈愛的老人默默垂淚,祈禱寶兒早些醒過來。
太醫診脈後,告訴皇帝和太后,郡主此次性命無礙,只是……
“只是什麼?”皇帝冷眸微眯,滿面寒霜。
戰戰兢兢的老太醫大著膽子:“只是傷了心肺,恐難徹底痊癒……”他覷著皇帝的神色,見其隱隱有發怒的徵兆,連忙補充道:“當然,好生調養的話,也,也不會傷及性命……”
皇帝哂笑,眼中卻有冷意:“也就是說,郡主後半生都離不開湯藥了?”
老太醫正欲答話,忽然有宮女一臉喜意地稟報:“皇上,太后,郡主醒了。”
不過郡主醒來以後,要見的第一個人不是皇帝,不是太后,而是陸晉。
皇帝神情古怪:“她要見晉兒?”
小宮女回道:“是的,郡主是這麼說的,是說關於受傷的事情。”
皇帝容色稍緩,將視線轉向沉默著站在一邊的外甥:“那晉兒去吧。”
陸晉頷首:“是。”
他正好也有些話,想要問一問她。
陸晉小時候也住在太后的福壽宮,但是明月郡主所住的地方,他卻很少來。他一走進去,目光所及之處盡是整整齊齊的書。
他心念微微一動,心想,嘉宜也愛看書。
明月郡主面色蒼白,斜倚著引枕。看到他,輕輕扯了扯嘴角:“陸晉……”
雖然陸晉擲刀殺死了那匹馬,減輕了馬下踩時的力度,但是踏在她胸腹之間的那一馬蹄,仍讓她直到現在每次開口都疼痛異常。
房間溫暖,可她額上卻因為疼痛而滲出了層層冷汗。
她緩緩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四平八穩:“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她被馬踩傷後,他迅速趕來,站在她身旁看著她。那一瞬間,她就明白了:他絕對知道幕後那個人是她。
“是。”陸晉毫不遲疑地點頭,黝黑雙眸盯著明月郡主,眸中分明帶了幾分森然之意,“為什麼?”
明月郡主蒼白的臉頰扯出一抹笑意,她合上眼睛,聲音很輕:“我最開始以為她知道了我的一個秘密。”
“最開始?”陸晉輕嗤一聲,“那後來呢?”
“後來我又想,她大概不知道。我總不能枉殺了她,而且,你還護著她。”
陸晉眉眼冷然:“你後來想的沒錯,她確實什麼都不知道。”
明月郡主長睫輕顫,目中閃過迷惘之色:“什麼意思?”
陸晉淡淡地看著她:“因為知道你秘密的那個人,是我。”
此言一出,明月郡主瞬間睜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你說——什麼?”她重重咳嗽了幾聲,痛得捂住胸口,蒼白的臉頰染上一些病態的紅:“不可能!你不會知道的!”
陸晉黑眸深沉而晦澀,不緊不慢道:“老夫人過壽那天,皇上去了長寧侯府,人還沒走,就不見了蹤跡。我去花園找他,在假山那邊看見了一些事情……”
從他提到“老夫人過壽”開始,她就瞳孔緊縮,待他說到後面,她一張臉血色褪盡。她忽然想到了那隻耳墜,連連搖頭:“不對,你在撒謊!我那天分明撿到了一隻琉璃耳墜……”
“琉璃耳墜?就因為一隻琉璃耳墜,你就認定嘉宜知道了你的秘密,三番四次想要她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