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的阿柴諸部,是吐蕃高原上最繁華的商業中轉站之一。
策馬站在高處,周圍的地形一覽無遺。嶽震俯視著遠方的布哈峻,終於明白紅毛鬼為什麼會敗亡在這裡。
這裡曾經有一條寬闊的河流,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乾涸了,此刻他們身處河床之上,下面就是昔日河流的河道。平坦寬闊的河道由西向東,蜿蜒曲折,隨著河床漸漸降低,河道也是越來越寬,慢慢的變成一個大喇叭口。東方是河流沖刷出來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西邊是愈來愈高的茫茫戈壁。
放眼遠眺,布哈峻是一個明顯的分界線,東邊綠意盎然,生機勃勃。西邊卻是醜陋乾枯的峽谷消失在茫茫無邊的沙海里。
紅毛鬼上千人的騎兵大隊,在阿柴部能夠得到的肯定有限,若是不能在這裡補充足夠的糧草和水,他們根本不可能穿越大沙漠,河道里那座沒有圍牆的土城,是韃靼人最後的希望。如果沒有‘雪風’,一旦讓紅毛鬼的馬蹄踏過這座集市,後果可想而知。
側耳傾聽,河道里嗚咽的風聲,彷彿還殘留著未曾遠去的廝殺。土城邊上,焦黃與翠綠斑駁的土地上,依稀還能看到點點猩紅。
巴雅特用馬鞭指點著介紹,拉回了嶽震的思緒。“布哈峻分為外峻和內峻,外峻大多是商隊歇腳的客棧、車馬店,內峻才是商客交易的各種集市。”
嶽震看著遠處土城裡建築風格迥然有別的內外兩個大圈子,好奇的問道:“巴雅特,布哈峻沒有官員,也沒有軍隊,那平時的治安怎麼辦?商人們之間做生意,免不了要有一些爭端,難道是一律動刀子,用武力解決?”
“那怎麼行?”巴雅特指點著寺廟模樣的建築說:“別看布哈峻巴掌大的地方,卻有兩座寺院。回紇人之間的糾紛一般都由清真寺的阿訇裁定,信佛的人,有事就找寧瑪寺裡的僧侶。”
“那其他人怎麼辦?”
“找‘雪風’呀。”巴雅特眨著眼睛道:“像我們這些不定期來往的販子,進布哈峻以前都要交錢的,‘雪風’收了錢自然就要保護我們。”
說起昔日的保護神,蒙古少年不禁唏噓道:“吐蕃人的勝利結束了布哈峻的回紇時代,從今往後這裡的回紇、西遼商人都要看次丹堆古的臉色做生意。那些遠行來往的商隊,自然是要把錢交給吐蕃人嘍。”
有利益就有傾軋,嶽震默然的點著頭,同情之中不免還有些期盼,WAP.16KχS.CòМ盼望‘雪風’不要真的全軍覆沒才好。
兩人催馬走下河床,走進布哈峻,也真正感受到了惶恐不安的氣氛。
輕車熟路的巴雅特,在外峻找了一家曾經住過的車馬店,兩人交錢住下,原本臭烘烘非常擁擠的大通鋪上,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
安排好馬匹,去到冷冷清清的大飯堂,店主是吐蕃人,正在那裡愁眉苦臉的一邊為他們準備吃時,店主一邊和巴雅特攀談起來,因為是熟人,店主也沒有什麼好避諱的,嶽震聽得很專心,卻聽不到半點對自己有用的訊息,怎能不暗暗焦急。
次丹堆古奪下了布哈峻的控制權,可是這裡的吐蕃人卻並不怎麼高興。不僅是因為這個吐蕃駝子的名聲不好,而且大批迴紇、契丹商人的紛紛離去,也讓這些開店為生的當地人,生意一落千丈。
次丹堆古正在布哈峻北邊和女真人談判,西夏國師在寧瑪寺做法會超度亡靈等等諸如此類的訊息,嶽震覺得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也懶得過腦子去想。
巴雅特當然明白兄弟的心思,拐彎抹角的追問有關‘雪風’的下落,可惜店主知道的也大多是一些傳言,給他們的幫助很是有限。心不在焉的填飽肚子,天色也已經不早。兩人一番商議,決定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去找那些與巴雅特有些交情的回紇商人,到時再問問詳細情況。
胡思亂想的過了一夜,第二天的收穫更是讓他們失望不已,巴雅特熟諳的那些回紇人,大多已經離開了布哈峻,即便是留下來的,也都對‘雪風’閉口不談。
夜幕降臨,勞累了一天的兄弟二人回到車馬店,你看看我,我看著你,一籌莫展。
又是一個輾轉反側的靜夜,黑漆漆的大客房裡嶽震仰面而臥,聽著身旁巴雅特均勻粗重的呼吸,思緒如潮。
他用力的睜大雙眼,因為他一旦閉上眼睛,格桑阿爸和小布赤的面容,就會交替跳躍在腦海中,一如往昔,鮮活而靈動。只要一想到,不知小妹妹現在何處?不知正在遭受著怎樣的磨難?悔恨和愧疚便如潮水般湧來,沖刷壓迫著他焦慮的心,讓他喘不過氣來。
依舊是半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