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回一趟,對方的臉色就變得非常難看,快要與方才那幾名宮人媲美了。
看見他的表情,汪直心下一沉,立時就將要教訓文勝的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如何?”
“貴妃,貴妃……”對方的舌頭甚至有些打結,好半天的捋順過來。“貴妃薨了!”
文勝臉色大變,他不由看了汪直一眼。
這一眼看過去,文勝立時佩服不已。
因為汪直不僅面色不變,甚至連聲音都很沉穩:“你確定嗎?”
其實在方才聽到那個訊息之後,汪直心中已經有所預料和準備,所以倒不至於太過吃驚。
文遠忙道:“應該無誤!現在昭德宮裡哭聲一片,小的不敢近前,怕招眼,只能偷偷找幾個人打聽訊息,都說沒有氣息了。”
汪直:“太醫過去了沒有?”
文遠:“還沒呢,不過都這麼久了……”
他沒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都過了這麼久了,就算太醫趕過去,估計也搶救不回來了。
汪直聽罷面沉如水,一言不發。
文遠文勝對視一眼,都不敢打擾他的思路。
對汪直而言,萬貴妃於他有知遇提拔之恩,對方突如其來的死訊,他震驚之餘,要是一點傷感都沒有,那是假的。
但傷感轉瞬即逝,汪直所要面對的,卻是更多更嚴峻的問題。
在後宮,一個嬪妃的死很尋常,假如她不是皇后的話,更加掀不起什麼波瀾。
但萬貴妃雖然不是皇后,地位卻更勝皇后,她並沒有直接插手朝政,但萬黨的影響力卻處處都在。
萬黨雖然權傾朝野,但他們並不具備造反的能力和條件,有明以來,就沒有發生過大臣造反的事情。
他們跋扈來自天子的縱容。
而天子之所以縱容他們,說到底,還是愛屋及烏,看在萬貴妃的面子上。
當今天子雖然縱容他們,然而說到底,萬黨的倚仗不過是源自萬貴妃。
沒了萬貴妃,他們囂張的本錢都將不復存在,如同冰雪築城的宮殿,日出即化。
可以想象,伴隨著萬貴妃的死,許多以前被萬黨欺壓而敢怒不敢言的人都會趁機冒出來,有冤抱冤,有仇報仇,樹倒猢猻散,照這個趨勢,萬黨很快也會土崩瓦解。
但萬黨的人又不是蠢貨,誰願意將已經抓在手裡的權力拱手相讓,誰又願意坐以待斃?
他們勢必會反擊,甚至先下手為強。
萬貴妃的死訊一旦傳出去,必將引發內外不安,各方人馬蠢蠢欲動。
這個天,要變了。
汪直在聽到這個訊息之後,一刻也未曾停留,當即就往昭德宮相反的方向走去。
“汪公,咱們現在要去哪兒?”文遠問道。
“東宮!”汪直頭也不回。
先前唐泛被彈劾後,汪直覺得再去東宮容易打草驚蛇,但他現在卻改變主意了。
萬貴妃一死,萬黨那邊肯定手忙腳亂,如果太子有異常,這個時候就是揭發真相的最好時機!
東宮那邊甚至還不知道萬貴妃薨逝的訊息,太子生病不起,已經連著幾日沒有請師傅過來講學了。
因著主上的病情,小宮人們連說笑也不敢大聲,生怕驚擾了病中的太子。
汪直風風火火的到來,令所有人措手不及。
太子身邊的崔永聽說訊息,趕忙迎了出來:“汪公公安好,您這是……?”
汪直沒空與他寒暄,當即就問:“太子殿下呢?”
許是他過於氣勢洶洶,崔永也沒敢瞞著:“殿下在裡面歇息,我先進去給您……”
他話還沒說完,汪直已經推開他,直接闖了進去。
崔永大驚失色,便見汪直徑自大步走到太子榻前,衝著正半躺在床上看書的太子道:“殿下,失禮了!”
便在太子吃驚的神色下抓過他的左手手腕,低頭端詳。
藉著殿外照進來的明亮光線,汪直得以清晰地看到太子左手手掌上的面板紋理,包括他小指頭上那道極淡的,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的舊傷痕跡。
傷痕是在的!
汪直說不上是該鬆口氣,還是惱怒唐泛的不靠譜。
此時崔永已經搶了上來,他一把推開汪直,以保護的姿態死死護住太子:“汪直,你好大膽子!”
汪直自然沒有讓他給推著,在崔永上手的時候,他自己就主動避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