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始有些浮想聯翩,短短片刻之間,腦海裡轉過的念頭不知道多少,心頭也跟著活泛起來。
戴宏明想道,原本以為這位唐郎中是個傻大膽,但現在看來,人家根本就不是愣頭青,而是有恃無恐呢!
雖說最後到底是過江龍猛,還是地頭蛇強,尚且未見分曉,不過自己要是能趁機燒燒冷灶,說不定以後會有好事。
想及此,戴宏明的態度也不像之前那樣消極了,他連忙應了下來,又主動建言道:“大人,世人大多見風使舵,如今他們擔心梁侍郎,都不敢對您表示出善意,您便是請他們吃飯,他們也未必敢去,不過還是延遲些時日再說?”
唐泛聞言就笑了,這戴宏明還真是個有趣的人物。
他初來乍到,確實需要自己的人手,所以趁著跟尹元化交惡,紛紛擾擾的機會觀察了幾天,發現戴宏明這人並不壞,雖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因為他也跟尹元化不對盤,所以反倒希望唐泛能夠強勢起來,自己才有靠山。
之前戴宏明沒敢開口,是覺得唐泛對上尹元化的勝算不大,現在一看到曙光,自然要先過來投靠,免得被新上司疏遠了。
唐泛也是從順天府這種基層部門幹過來的,對手底下這些人的心思自然清清楚楚。
“不必多言,說了過兩日就是過兩日,叫上梁文,田宣和殷溫。”唐泛道。
本司有四個司員,都是給三位上官打下手的,除了一個廖子晉上趕著去抱尹元化的大腿之外,其他三人都在觀望,反正對他們來說,不管誰當上郎中,他們都只是打雜的,不會太大改變。
當然,他們本身在司裡都屬於人微言輕,備受冷落多年的小透明,就算要抱大腿,尹元化也不一定瞧得上他們,所以方才三人才會跟戴宏明聚在一起唉聲嘆氣。
唐泛點了這三個人的名,就等於把剩下的那個廖子晉排除在外,戴宏明心想這位新上司是打定主意跟尹元化幹到底了,不由暗暗苦笑。
見他仔細答應下來,唐泛拍拍他的肩膀,說了兩句勉勵的話,又讓他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尋找一些卷宗,送到自己值房去,這才施施然離開。
刑部地方本來就不算大,郎中雖然是一司主官,但跟尚書侍郎那些還沒法比,值房也就跟唐泛以前那個推官值房差不多大小。
走進自己的新值房,前幾天幾近枯萎的花草因為得到悉心的照料,已經開始煥發出新的生機,唐泛又從家裡搬了兩盆蘭草過來,細長的葉子如翠玉一樣嫩綠可愛,從中間長出的粉色花苞,因為屋裡溫暖,已經有了綻放的跡象,一絲絲若有似無的香氣飄逸出來,使得值房裡飄蕩著沁人心脾的高雅幽香,令每個踏入這裡的人都忍不住深吸口氣。
現在是年中,該忙的,在年初已經忙過了,但唐泛來到這裡,自然不是為了尸位素餐,光領俸祿不幹活的,在他心裡一直橫著一樁心事,之前在順天府,因為格局所限未能辦成,如今來到六部,就要趁著在六部的便利,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不一會兒,戴宏明就抱著一堆卷宗過來了,唐泛埋首案牘,頭也不抬,讓他放下了便可除去,戴宏明瞧見唐泛桌上半冷的茶盅,也沒有打擾,悄無聲息地轉身離開。
又過了片刻,司員程文就將熱騰騰的茶送過來了。
他已經從戴宏明口中得知唐泛要在仙雲館請客,還要叫他們幾個司員也過去作陪的事情了,笑容舉動比平日裡還要殷勤幾分,沒奈何郎中大人正忙著翻看卷宗,甚至都沒抬頭看一看給他奉茶的人是誰,只從喉嚨裡唔了一聲。
程司員只好難掩失落地走了。
唐泛確實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大明開國之後,參考《唐律》與《元典章》,制訂了《大明律》,自那之後,大明官員判案斷獄,就以此為依據,但是時移事易,現在一百多年過去,當初的律令裡面,有很多不適用於現在,也有許多具體實施細節沒有規範,官員們在《大明律》裡找不到依據,就開始按照自己的行為準則來判斷。
在大明,想要當官,靠的是科舉,科舉考八股文,卻不考《大明律》,有些官員從禮部調到刑部,又或者原來是負責監察百官的御史,調職後卻成了斷案的司獄,就更別指望他們熟讀《大明律》了。
中央尚且如此,地方就更不必說了。
在唐泛上任之前,浙江那邊就出了一樁很有名的案子。
甲跟乙起衝突,兩人打架,被乙失手打死。
明律有規定,如果自己的祖父母、父母被人殺死,子孫當場替他們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