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韓暉忽然找到她,讓她幫忙將一根銀針藏在小周氏那裡。
臘梅雖然見識少,可並不是蠢笨,韓暉這樣做,她必然是要追問的。
韓暉一開始還不肯告訴她,臘梅便只好跟他說了孩子的事情。
在最初的震驚之後,韓暉才終於將事情與她略略一說,不過也未全盤告知,只說韓早這般死因,朝廷正派了人在調查,說不定很快就要查到韓家這邊,讓她一定要幫這個忙。
一邊是自己的主人,一邊是孩兒的父親,臘梅左右為難,最終決定按照韓暉的話去做。
這就是為什麼唐泛他們在小周氏的房間裡會發現那根斷了一截的銀針。
小周氏這裡是女眷的院落,別說韓暉,就是韓早這樣的小孩兒,也不好常常進進出出,只有臘梅這種同樣在院子裡居住的人,才能隨心所欲趕在唐泛他們上門之前放置銀針。
前因後果經由臘梅之口串連起來,終於真相大白。
此時那幾個先前那奉汪直之命去抓捕韓暉的人回來了一個,對汪直道:“廠公,屬下等去國子監抓人的時候,那小子提前得了風聲先跑了,現在其他幾個人已經追上去了,屬下先回來向廠公稟報一聲!”
汪直的臉色沉了下來:“真是廢物!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也能抓不到,要是沒把人追回來,你們也用不著回來了!”
對方被汪公公訓得灰頭土臉,不敢開口。
那邊林氏忽然掙脫了韓方的攙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大聲道:“你看,你看,當初你母親說讓我們收養韓暉的時候,我就不同意,現在好了,養了一隻白眼狼,還將阿早的性命搭了進去!你去問問你母親,她現在看著我們家破人亡,可還滿意?!”
韓方:“萱娘……”
林氏一邊哭泣一邊冷笑:“我的阿早何其無辜!他將韓暉當成了親哥哥那樣看待,誰知道親哥哥卻想著害死他!還有我這瘋病,若不是當日受你母親和大嫂的磋磨,又如何會這樣!你們韓家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害死了我的阿早!!”
她說罷,又撲上去想要打臘梅,卻被西廠的人攔住,對方又不敢如何用力,只能任由她在那裡糾纏著,場面一時有些混亂。
“鬧夠了沒有!”唐泛大喝一聲,聲音直接蓋過現場的喧鬧。
林氏也不由得停下動作,循聲望了過來。
唐泛對林氏道:“韓夫人,雖說現在兇手已經找到,我的職責也算告一段落,剩下的都是你們韓家的家事,我本不該多事摻合,但是你口口聲聲說韓早將韓暉當作親哥哥,那你自己呢,你可有將韓暉當成親生兒子?!”
唐泛深吸了口氣:“世間萬物,有因必有果。韓暉當年被你們收養的時候,也不過是剛會走路的稚兒,難道那個時候他已經學會分辨善惡好歹了嗎?如果不是你因為你婆婆的緣故就對他心存偏見,不肯好好教導,遇事一味怪責,甚至出言辱罵,後來有了韓早,又對韓早一味溺愛,兩相對比,你讓韓暉心氣如何能平?讓他心裡如何會沒有想法?心中不滿,日積月累,變成埋怨甚至仇恨,乃至於一時鬼迷心竅向弟弟下手,這自然是他做錯了,殺人犯法,自有國法制裁,但難道韓夫人你自己就可以置身事外了?之所以造成今日的局面,你捫心自問,假如當初你對韓暉與韓早一視同仁,又會如何?”
林氏愣愣地看著他,手舉在半空,維持著方才想要掌摑臘梅的動作,卻遲遲沒有落下來。
她臉上神色變幻,迷茫,痛恨,懊悔等種種情緒一一浮現,又交織出更為複雜的表情。
人心隔肚皮,唐泛無法得知她心中是否真的對自己以往的作為有一絲絲的懊悔,只看見林氏緩緩地將手臂放下來,雙手掩面,發出低低的哭泣。
韓方嘆了口氣,將她擁入懷中,悲痛道:“今日之事,我亦有責任!”
韓方當然也有責任,但他是皇帝的先生,唐泛也不好過多指責,此時汪直對他使了個眼色,兩人便往外走。
出了外頭,汪直笑道:“既然已經證實小周氏無辜,回頭我便讓人將她放了,不過臘梅要帶回去問話,還有韓暉那邊,等找到了人,事情也就算是圓滿了。此番事情,你果真不負所望,迅速利落地解決,等一拿到韓暉的口供,我就上表為你請功,到時候別的不說,官升一級應該是沒問題的。”
唐泛臉上卻沒有笑意,他反問道:“汪公真覺得事情圓滿了?”
汪直斂了笑容,冷冷盯著他,一字一頓道:“不錯,兇手找到了,案子告破,已經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