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剛進去,漩渦門便從河面上方消失,就好像這裡根本不曾發生過什麼一樣。
耳邊有疾風呼呼作響,刺骨之寒真實而疼痛。
扶笙幽幽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變成了小時候的樣子,正跟隨在一群死士的最後面一道進宮。
這一年,他七歲,是第三次去死亡島,也是第三次從死亡島活著回來。
眼下正是從死亡島回來後準備進宮覆命。
鵝毛般的大雪覆蓋了昔日金碧輝煌的魏國王宮,也掩蓋了這個王國的喧囂以及底下的醜陋骯髒之態。
攏了攏身上單薄的粗布葛衣,挪動穿著破草鞋、早已經凍得僵冷的雙腳,扶笙不敢有半絲懈怠,跟緊了前面這些與他一同從死亡島上回來的人。
去的時候,大家都還有說有笑的,等回來,大家就都變成了面無表情的殭屍。
我一定不可以這樣。
扶笙暗自在心裡想著,不能讓母親和青璇看到自己變成殭屍的樣子,也不能讓她們擔憂,更不能死。
風雪更大了,不斷地打在睫毛上,模糊了眼前的視線,也模糊了紅塵悲歡。
“停——”前面領路的郝公公扯著嗓子喊道。
所有人腳步一致地停了下來站在廣場上,每個人身上都沒有蓑衣,只能任憑風雪肆意侵虐。
郝公公的公鴨嗓還在繼續,笑眯眯地看著眾人,“你們這一批算是幸運的,剛回來的這天,王后便被御醫查出有喜,懷了王嗣,魏王特旨,賜宴於流光殿,今年的冬天冷,魏王還讓人備了厚重的襖子,人人有份,待會兒於流光殿用席以後自會有人送來,只管安心等著便是。”
死士們僵硬到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情緒波動。
要知道,眼下對於他們來說,吃飽穿暖才是最緊要的。
所有人按照秩序去往流光殿。
扶笙經過郝公公身側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
郝公公撐著傘,看著面前這個身板嬌小的孩子,看到他眸中堅毅的光時,突然覺得鼻尖一酸。
“郝公公……”扶笙青澀稚嫩卻不嬌柔的聲音響起,微微帶了些懇求,“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件事?”
郝公公一手將散往前傾了傾,意圖讓扶笙也遮擋些風雪,另一隻手在扶笙沒看到的角度偷偷抹了淚,好久後才啞著聲音道:“你說。”
“我用流光殿的那一頓飯和厚重的襖子來交換去天牢看我母親一次,可好?”扶笙仰著臉,堅毅不屈的面容上時不時有雪花落上去,他恍若未覺,一雙幽邃的眼眸中燃燒著希望之光。
“你母親很好。”郝公公蹲下身來,一手撐穩了傘,另一隻手搭在扶笙小小的肩膀上,面上盡是慈色,肯定地道:“你不用擔心。”
郝公公是王后身邊的人,扶笙早些年就已經認識他了,知曉他是個心善的人,所以才敢這麼跟他說話。
前兩次從死亡島回來,是魏王親自接見死士,故而那時扶笙有機會直接向魏王做出退讓以求去看母親。
而今年,王后懷了王嗣,魏王想必早就召集大臣們舉杯歡慶,這個時候,應該是無暇顧及死士,更無暇顧及他這個小到能讓人遺忘的人身上。
所以,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郝公公身上了。
望著眼前這個孩子堅定不移的眼神,郝公公再一次鼻尖酸澀,吸了一口冷氣,四下掃了一眼後悄聲道:“這個時候魏王正在慶祝王后有喜,天牢那邊的守衛應該不會太森嚴,奴才這就帶你過去。”
扶笙心中微微一動。
在魏國,只有郝公公會把他當成主子看,也只有郝公公會在他面前自稱“奴才”。
加快步子跟上郝公公的腳步,扶笙挨近他,又輕聲問:“我姐姐如何了?”
“六公主也很好。”郝公公的聲音有著難以言說的嘶啞。
聽到這個訊息,扶笙終於暫時鬆了一口氣。
再不多話,跟隨著郝公公來到天牢門口。
門口的守衛僵冷著聲音,“若無魏王陛下的手諭,任何人不得入內!”
“大膽!”郝公公一下子怒了起來,“七殿下每年回來的時候都會來天牢探望睿貴妃娘娘,你們幾個是眼瞎了嗎?”
守衛聞言,眼神頓時軟了下來,看一眼扶笙,又看向郝公公,無奈地道:“公公明鑑啊,並非我們有意扣留,只是……往年都有陛下特旨,今年怎會沒有?”
郝公公瞪了守衛一眼,“王后懷了王嗣,魏王陛下如今正在慶賀呢,哪有時間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