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迅速從袖口裡取出隨身攜帶的皮囊,開啟來取下幾枚銀針,小心翼翼地分別刺入糜夫人的定喘,膻中,內關,神門等四處穴位。
周圍安靜下來,幾乎只能聽到大家緊張的喘息聲。
關羽在一旁看著浮生抬著纖纖玉指撥動那銀子,那般認真而專注,彷彿整個世界裡都只剩下了她和她的病人。
她的睫毛好長,像蝴蝶的翅膀一般,隨著眼眸的轉動,輕盈地飛舞著,煞是好看。不知為何,關羽感覺自己的心底隱隱有些煩悶,於是忙別過頭,不再去看浮生。
糜夫人的身體漸漸放鬆起來,大概過了一刻鐘,便聽她的呼吸順暢許多,臉色也不似方才那般暗淡,並且,連咳嗽也止住了。
又過了一會兒,浮生見糜夫人的呼吸已經平穩,臉色也漸漸恢復了一絲淡淡的紅暈,便拔了銀針,扶她平躺下來,拉開被褥為她輕輕蓋好。
糜夫人已經完全平靜下來,她的目光輕柔地落在浮生身上,聲音仍有些疲憊虛弱,道:“多些姑娘相救之恩!我這身子骨不爭氣,不能起來致謝,還望姑娘見諒!”
這聲音親切和藹,浮生心中一暖,忙道:“夫人千萬不要這麼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糜夫人微微點頭,將目光轉到關羽身上,道:“二叔也辛苦了!”
關羽見糜夫人身子已無大礙,不由鬆了一口氣,道:“嫂嫂何必見外,請千萬保重身子,待它日見了兄長,關羽也好交差!”
大概是想到了劉備,糜夫人的嘴角不由掛起一絲笑意,她看一眼身旁的甘夫人,道:“你與二叔替我招待好這位姑娘!”
甘夫人輕笑道:“姐姐且放寬心,只管好好休息便是!”
*
糜夫人身旁留了甘夫人和芸兒照應著,關羽則引了浮生走出內室,兩人在外間的席子上坐下來休息吃茶。
關羽低頭看著茶碗,悶悶的,沒有說話。
浮生抬眸直勾勾看著他,心裡頗有些不大高興,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躲避著她的目光!人家幫你治好了嫂嫂的病,你好歹有點兒反應哇!這麼幹巴巴地坐著,到底是幾個意思?
浮生瞪著關羽看了多久,關羽便低著頭喝了多久的茶。
“將軍若無話說,浮生便告辭了!”浮生生了氣,就算是木訥悶騷,感謝的話總會說上一句吧!
關羽見浮生起身要走,驚慌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道:“今天的事兒,多謝姑娘出手相助!”
關羽手心的溫度暖暖傳至心口,浮生目光一轉,嘴角不由自主地掛起一絲笑意,道:“將軍不必客氣!”
意識到自己竟攥著人家姑娘的手腕,關羽不由心頭一慌,猛地甩開,侷促道:“關某冒犯了!”
浮生嘴角繃著笑:哪裡冒犯?就算這便是冒犯,人家也心甘情願讓你冒犯哇!
這樣想著,不由又眯起眼睛痴痴一笑,臉上頓時火辣辣地燒了起來。正低頭高興間,又聽關羽道:“姑娘今日不計前嫌,出手相救,關某它日定會報答姑娘!”
“誰要你的報答!”浮生一囧,想來關羽是想著之前對她的冷漠態度,故而有些不好意思,不由生出一絲頑皮之心,故意拿話逗她,“那就請將軍說說,將軍要怎麼報答浮生?”
關羽一愣,支支吾吾不知該說什麼。
傻瓜!浮生輕笑,不是早就報答過了嗎?那日的包子,還有銀子,人家可都好好地記在心上呢!
浮生調皮地挑挑眉梢,“將軍要報答,只需答應浮生一件事便可!”
關羽凝眸,鄭重道:“姑娘請講!”
浮生粲然一笑,“你呀,只需收下我送來的錦被便好!”說著,離席起身,朝關羽一拱手,二話不說,便瀟灑地出了大門。
關羽愣愣地看著浮生飄然遠去,良久,不由伸開手掌,蹙眉低頭看一眼,彷彿手上還殘留著人家姑娘腕上滑滑嫩嫩的觸感——
銅雀臺
眼前兩座高高的亭臺拔地而起,向上直穿雲霄。
浮生仰著頭,直仰得脖頸痠痛,才勉強看到兩根圓圓的尖頂,尖頂上鍍著金,在柔和的陽光下,熠熠發著光。
高臺四周皆高懸著彩色的旗幟,在風中烈烈擺動。兩臺並非孤立存在,而是有兩條雕欄玉砌的木橋橫貫在半空之中,勾通往來。
‘長橋臥波,未云何龍,複道行空,不霽何虹!’這番宏偉,正當得起這句詩!
浮生看一眼華表橫樑上的文字,因為是篆體,故而仔細辨認半天,方認出正是‘銅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