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細無聲,會讓她在以後每個春草萌發的靜夜,生出無限懷戀。
痛過之後,日子還得照舊。
楊軻的話迴盪在耳邊,他不是毫無目的的跟上她。從前說過的事,現下已徹底沒了躑躅的理由。她不必仔細掂量,也知道自己並不適合混跡江湖。到底是富貴官宦人家的底子,她和那些武行中人格格不入。
一個不合時宜的人,江湖融不進,廟堂回不去。要活得瀟灑,又想有作為,投奔起義軍是個不錯的出路。
八百里秦川怡人,漢水洛水跌宕纏綿。明朝傷逝過後,她會毫不猶豫,踏上屬於自己的西去征程。
清早洗漱完畢,沈寰吃了幾口小店寡淡的菜粥。白音對鏡貼花黃的時間頗長,走出來時已變身一個麵皮青黑的少年。細眉細眼,是扔在人堆裡過目就忘,壓根記不住的長相。
沈寰看著她,笑著點頭。她也歪著脖子打量沈寰,半晌毫無徵兆的冒出一句,“大爺,您眼皮怎麼腫了?是昨兒沒歇好?”
她不由暗恨,怎麼這妮子的觀察力這麼好,“一夜無夢,睡得不能再好,想必是睡多了的緣故。”
白音細長的雙眸裡有明顯的質疑,長長的哦了一聲,“我還以為您哭過了呢,別是想起了您的未婚夫婿,又覺得捨不得就好。”
心口還是微有一酸,她換上調笑口吻,“你對他倒挺感興趣,有事沒事總掛在嘴邊。趕明兒帶你回京裡,把你賣到他府上做丫頭,興許他瞧著你顏色動人,一高興抬舉了你也未可知。”
白音不害臊,因為打小就知道,自己這樣人存在的意義就是讓大戶人家收做妾室。訕訕笑笑,“我可不敢,那是您的人。我要是蹬鼻子上臉,您還不活剮了我。”
幽幽笑過一陣,才問起,“咱們今兒得從這兒走了罷,您想好接下來去哪兒了麼?”
掰了一半胡餅扔給她,沈寰回答,“去潼關。”
白音小嘴張的老大,“潼關?那得多遠吶……少說,少說,”掐著手指頭算了一陣,驚呼道,“也得有兩千里路罷?”
“怎麼著,爺帶著你,和你共乘一騎,你還嫌棄山長水遠了?”沈寰挑眉看她,“會騎馬麼?要不自己來?雖說你也沒個四兩肉,到底也是有大活人,我還怕沒得再累壞了馬。”
白音抿嘴一笑,討好道,“別,我還不是怕您辛苦。那咱們一路上,打尖住店,可得省儉著來了。這一走怕是得用上兩個月,等到了那兒都入冬了。”揪了一小塊餅子,放在嘴裡慢慢嚼著,“話說怎麼想起去那兒,有您的親戚在?”
沈寰笑笑,故作神秘,“甭問,到了地兒,自然就知道了。”
當真是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到達潼關衛城門下,已是隆冬時節。眼前是雄關漫道,身後是西風獵獵。白音一介江南碧玉,卻很懂得欣賞北地風光,“真有意思,頂雄渾的意境,也像是一幅畫,只不過有點蒼涼。”
沈寰聽過一笑,回眸逗她,“可惜已被賊人佔了。”揚起馬鞭,遙指守城兵士,“隆慶十一年,十八寨七十二營的起義軍在襄陽會師,分路分兵,拿下甘陝數十座重鎮。如今三年過去了,朝廷仍然沒能收回全部失地。這裡還是順天王高鳳翔的地盤,看見那城牆上迎風招展的旗子,上頭那個碩大的順字就是明證。”
她回身,馬鞭倒轉,輕輕挑起白音尖尖下頜,“所以,咱們要去的地方,是朝廷反叛的老巢,我是要帶你去做賊人了。怎麼樣,怕不怕?”
白音痴痴愣愣,一臉迷茫,半日反應過來,啊了一聲,“反賊……”
沈寰笑而不語,沒想到她下一句,已拍著手做歡喜狀,“好啊,這才像話嘛。我就說您這麼有本事的人,不遠千里跑來這個地方,肯定是有大事要做,絕不會只是投奔親戚那麼無聊。怪不得一路之上咱們一個貪官也不殺,原來是心裡有更大的圖謀。嗯,可不是嘛,一個個的殺過去,費事又不起作用。倒不如起兵造反,真刀真槍的和朝廷拼。說不準贏了天下,您將來就是大將軍,大丞相。”
“我做大將軍?”沈寰啞然失笑,“古往今來,你見有幾個女子可以位極人臣的?”
“怎麼沒有,花木蘭要是不主動辭官,想必也能封侯拜將。別說人臣了,女人連皇帝都做得。武則天是前無古人,卻也未必一定後無來者。”
沈寰不由刮目相看,“瞧不出啊,人長得嬌小,志向倒不小,還一點都不怕做朝廷反叛。可我去做了大將軍,你怎麼辦?總不能一直跟著我鞍前馬後的,當個跟屁蟲罷。”
白音怔了會子,有些抱憾的一嘆